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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的墓碑并不多,因为整个墓地差不多全满了。在这块湿冷的、没有野草的地方,小块的土地划分得比其他地方更加整齐,看起来也更普通,这里大大小小的墓碑全都整齐地挺立着。墓碑的正面像丽光板① 一样光滑。扫墓的人带来了天竺葵和绣球花,不过大多数花早就已经死了。还有塑料做的复活节百合,塑料做的花圈,低垂着的小国旗。罗约尔飞快而紧张地扫视着这些墓碑,好像在寻找一个他熟悉的名字,如果问他到底要找什么名字,罗约尔自己也无法回答。
他会开玩笑般地回答这个问题,就像阿莉亚那样。
“当我看到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在找什么了。”
在山脚下,有一个穿着黑衣服的女人在等他。
罗约尔从已经腐蚀了的山坡上一步一滑地跑下来,他抓住裸露在外面的树根来保持平衡。他只有五分钟的时间赶去上班了。这就是罗约尔典型的作风!他就是这样!他的时间观念已经完全丧失了。当他到达“魔鬼洞巡游公司”的时候,一个轻松流利的理由就会脱口而出,所以他不需要担心。他大步流星走过一排排坟墓,完全没有在意脚下的路。忽然他看见一个女人就站在离他不到20码的地方,盯着他看。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罗约尔是不是认识她?应不应该礼貌地打个招呼?还是她认识罗约尔?这个女人身上裹了好几层黑衣服,一直盖到脚踝。她凌乱的黑发中夹杂着几根灰白的头发,仿佛一条条裂缝。她露出朦胧的笑容,嘴唇抽搐了一下。
罗约尔的脚步慢了下来,像一只突然中箭的小鹿,虽无生命危险,却足以让他停下来。他不想粗鲁地一直盯着那个女人,但是又没法不看。从远处看,会误以为那是个年轻女人,和朱丽叶差不多大,但是稍微近一点,在赤裸裸的、微微发白的阳光下,就会发现她比朱丽叶大得多,大概已经40出头了。但是她的举止还像个小姑娘,气喘吁吁地站在那儿。她的皮肤如同纸一样苍白,眼睛有些往里陷。她脸颊瘦削,微微凸起的颧骨上精心涂了点胭脂。她有种病态的美,带着一丝历尽世事的沧桑,如同40年代的电影明星,鼎盛时期早已过去。她的卷曲而凌乱的头发垂在肩膀上,里面还夹杂着几根白发。她的衣服是所有来墓地的人之中最奇怪的:里面那一身微微发亮的黑色紧身衣,包裹着她单薄的身躯,一直垂到脚踝,就像睡袍,紧身衣外面套了件黑色缎子夹克,扣子没系,上面还带着黑色的羽毛装饰。这夹克的扣子是黑色的水晶石做成的,闪闪发光。那女人的脖子上围了一条黑线钩的围巾,轻薄得好像蜘蛛网一样。她光着脚,那双脚又细又长,而且非常白皙。看着这双踩在乱草丛里的脚,罗约尔使劲儿咽了口唾沫。她斜倚在经历了风吹日晒的墓碑上,充满期待地看着罗约尔朝她走过来。
罗约尔意识到那个女人是在等他。她刚才看见罗约尔上山了,她就在这里等着他下来。她已经把剪刀放在了她刚才清理的那个墓碑旁边。
“你好。”那女人的声音很小,有些沙哑,喘着气。
罗约尔的脸红了,嘟囔了一声“你好。”
“我们俩认不认识?”
“我想——我们不认识,夫人。”
“噢,我觉得我们认识。”那女人笑了,眼睛里闪过一丝热烈的、茶色的光。罗约尔怀疑她是不是喝多了,或是吸食毒品了,又或者她有轻度精神错乱。她伸出有些紧张的右手,把蜘蛛网似的围巾一端贴在右边的胸口上,好像在某种程度上暗示里面有一颗跳动着的心脏。罗约尔的膝盖抖了一下。
这种感觉让罗约尔觉得不安。火一样的激动情绪开始让他的大腿根不停颤动,虽然他知道这样是不对的。他也明白这太荒谬了。她的年龄已经可以作罗约尔的妈妈了!不知为什么,她看上去的确有些面熟。是阿莉亚这几年在哪个小教堂里认识的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