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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角色,德克不以为然地想。她已经成为大瀑布的朝圣者了——像媒体宣称的那样,大瀑布的寡妇新娘。也许她真的是别无选择了。
守夜的那几天,阿莉亚像着了魔一样盯着那条河,盯着像淡绿色旗帜一样的不停翻滚、混浊的河面,几乎忘记了周围的一切。她似乎感觉不到周围人的存在,也不理会别人的问题。除了别人带去、催促她吃的那些东西,她什么都不吃。
从疲惫的睡梦中醒来时,阿莉亚看起来像一个从噩梦中惊醒的脆弱的孩子,精神恍惚,双目空洞无神。然而,仅仅几秒钟之内后,她又强打起精神,振作起来,这种意力让德克?波纳比震撼不已,在他的一生之中,还未遇到过那样坚强的意志,那种意志使她坚守在那里,而且很清楚原因。噩梦在她身外,在这世界上。她必须征服它,否则无路可走。
媒体在争相报道:守夜的每天早晨,阿莉亚?厄尔斯金——大瀑布的寡妇新娘——都会在六点钟的时候出现在尼亚加拉大峡谷,她行色总是匆匆,像害怕会迟到一样。早晨那会儿的峡谷大雾弥漫,空气阴冷潮湿。大雾缭绕之中,阿莉亚沿着那条路往前走,据说在6月12日那个星期天的早晨,跳下马蹄瀑布的那个身份不明的男子走的就是这条路。阿莉亚身着一件黄色雨衣,头戴雨帽,这些都是迷雾少女旅游船的老板提供给她的。她走在通往山羊岛的那条狭窄的吊桥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桥下湍急的淡绿色的河水,戴着白色手套的双手紧紧抓着栏杆。她的嘴唇在颤动。(在祷告吗?在跟失踪的丈夫说话?)峡谷里的雾气不断升腾上来,像燃烧硫磺时冒出的团团烟雾一样,阿莉亚亮黄色的雨衣泛着光泽,而身穿雨衣的她看上去像一朵枯萎的花,被极不协调地放置在那里。
(“像那些该死的急于被超度的灵魂一样升腾起来,”有一次阿莉亚这样对德克?波纳比说,不过她很少会注意到他的存在。她脸上那僵硬、忧郁的笑容使他感到震颤。)
雨衣里面,阿莉亚穿一件凉裙和浅色印花仿男式女衬衫,腿上的长袜很快就被瀑布飞溅的水沫浸湿了,不一会儿,脸上和头发上全是水。可她却全然不知。德克?波纳比确信,在阿莉亚守夜的那几天,总有一群好奇的、心理病态的新闻记者和摄影师跟踪她,尽管他们还算礼貌,保持着一段距离。在德克看来,那是一群寄生虫,他讨厌他们,尽管阿莉亚对他们的出现漠不关心。她关注的只是那条河。会有陌生人这样叫她——“厄尔斯金夫人?打扰了,厄尔斯金夫人?”——“您好,厄尔斯金夫人?我是《尼亚加拉新闻报》的记者,能否占用您五分钟时间,我们谈谈?”她置若罔闻。至此,德克知道她并没有刻意遮盖她的脸,或者是掩饰自己,如果她愿意那样的话,那再简单不过了。报纸上刊登有寡妇新娘的照片,在有的照片上,阿莉亚被水沫打湿的消瘦的脸颊苍白而平静,仿佛白色的大理石一般,她似乎一直在哭泣,像一尊雕塑一般,在那里安静而又委屈地哭泣着。
德克知道阿莉亚并没有哭泣。她是个吝啬的女人,不轻易掉眼泪。不久之后,她也许需要大哭一场呢。
通常情况下,尸体一周之内就能找到。可如果沉入水底,那些腐烂的东西就会使它们变成“浮尸”。而这只是时间问题。
一次,阿莉亚在山羊岛上沿东边的环形小路到水龟角去,那名自杀者就曾从这里走过。她站在马蹄瀑布旁边,聆听着它那雷鸣般的咒语,纹丝不动,足足有半个小时,像一尊孤独、忧郁的雕塑,身上那件色彩艳丽的雨衣显得极不协调。早晨,大瀑布周围的气氛显得越发的呆滞、可怕。模糊的彩虹在大雾之中若隐若现。水龟角瀑布水流的轰鸣声震耳欲聋,它深入你身体的最深处,使你无法理智地思维。在那种喧嚣之中,你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起来,也不想记起;你会觉得身体核心的心跳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