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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江北扬戈
匆忙忙走了。此时一听说又要来兵,母亲紧张得浑身发抖。

    甲长说:“这次来的是共产党的兵,是解放军。”

    孙敦兰的母亲仍是抖个不止,她没见过解放军,也没听说过共产党。甲长旁边的大个子兵说:“大娘,别害怕,我们就是抗日时期的新四军,现在叫解放军。”

    孙家圩子这一带在抗战时期是游击区,日本的部队和伪军住蚌埠市,新四军在梅花山——那是罗炳辉带的新四军六支队。白天是日伪的天下,夜里是新四军的天下,这一带的百姓没有不知道新四军的。孙敦兰的母亲似信非信地点点头,将南面新盖的准备给二儿子娶媳妇用的四间茅草房让了出来。

    孙敦兰那年十四岁,开始被母亲锁在后排屋子里,后来从窗口看到几个兵拉着一些绳子,东一条西一条地往南屋里拉,觉得挺好玩,就越窗而出,站在院子里看。看着看着,他就凑到南屋门口,屋里明明没有一个人,却听到有人说话,还是个女人的声音。他吓了一跳,仔细寻找,渐渐发现声音是从一个方方的木头匣子里传出来的。

    “闹鬼了!”他喊了一声,撒丫子就跑。

    院子里的兵哄堂大笑,故意逗他:“越跑鬼越追!”

    他头也不回,嗖地又跳进窗内。

    第二天大部队就来了。住进孙敦兰家南屋的是个胖子,四十多岁,不算高,大脸盘,大眼睛,大嗓门,跟着四个听差的。孙敦兰的母亲还是把大儿子、二儿子藏进了地洞里。

    一天过去了,那胖胖的官只在傍晚到村外溜达了一会儿,一整天都没出屋。到他屋里去的人倒是不少,个个匆匆忙忙,拿着纸、本,喊着“报告”出出进进。孙敦兰的父亲对母亲说:“这些兵倒像是新四军,在村里征粮草都是公买公卖,不打人,不抓丁,不看女人,穿戴也齐整,跟刘汝明的队伍不一样。我看还是把两个小子叫出来吧。”

    母亲同意了。孙敦兰说:“别锁我了,我听到别人家的小孩子在外面唱歌呢。”母亲也点了头。

    第二天孙敦兰的父亲出门到田里去,那个胖胖的官笑呵呵地打招呼说:“老板,种了几亩田?”

    “四亩,长官。”

    “庄稼长得好不好?”

    “托长官的福,今年雨水不缺,麦子、稻子都还可以。”

    “哈哈,我没有福啊,老板是托自己的福噢!”说着进屋去了。

    孙敦兰的父亲在院门外问站岗的兵:“住我家里的长官是个大官吧?人很和气哩。”

    站岗的兵说:“是个团长。”

    这天夜里,孙敦兰大伯的儿子孙敦荣悄悄对他说:“三哥,告诉你,这回来的大军稀罕事多呢!我家住的那矮个头儿官儿,天不明就用井水洗身子。真的,不信明天你早起去看。”

    次日孙敦兰早早爬了起来,溜出门去,孙敦荣已经在等他。两人跑到孙敦荣家的围墙后面,透过篱笆的缝隙,果真看到一个矮个子的人身上只穿了一件短裤,撩着一大桶冰了巴叽的冷水在冲澡。孙敦兰看得打了个寒战,紧了紧身上的棉袄。

    孙敦荣低声说:“三哥,看他洗得挺痛快,咱们也试试?”

    孙敦兰犹豫地:“那不冻猴啦?”

    “你看他,身上都洗红啦,他咋不冷?”

    “他们这些人会闹鬼儿,能把人装到一个很小的盒子里;不用洋油,不用火,手一碰,灯会自己明!”

    “小鬼,你们在那里做啥子嘛?”那矮个子官发现了他们。

    他们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嘀咕:“他们为啥都管小孩叫‘小鬼’呢?”

    “大概……他们都是‘大鬼’吧。”

    这天站岗的兵给孙敦兰家里人打招呼,说这几天南屋要开会,让他们配合配合,安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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