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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斗》一
。他常这样说:家庭生活里最主要的是忍耐。你听到吗,万尼亚?不是爱情,而是忍耐。爱情不可能持续很久。你在爱情中已经生活了两年光景,而现在,你的家庭生活显然进入新的阶段,在这种时候,为了保持所谓平衡,你就必须运用你所有的忍耐力才成。

    ……“

    “你相信你那个年老的经纪人,可是对我来说,他出的主意却一无道理。你那个老头子可以假仁假义,他可以锻炼他的耐性,把一个他不爱的人看做他的锻炼所不可缺少的对象。

    不过我还没有堕落得这么深。如果我想锻炼耐性,我就会买一对哑铃或者一匹倔强的马,却不会找一个活人。“

    萨莫依连科要了加冰块的白葡萄酒。等到他们各自喝下一大杯,拉耶甫斯基忽然问道:“劳驾,告诉我,什么叫做脑软化?”

    “这个,我该怎样向你解释呢,……这是这样一种病:脑子变得软了,……仿佛变得稀薄了似的。”

    “这种病治得好吗?”

    “只要不耽误,那是治得好的。……凉水淋浴啦,斑蝥硬膏啦。……再吃一些内服药。”

    “哦。……那么,你瞧瞧我的处境吧。跟她一同生活下去我办不到,我受不了啦。我跟你在一块儿,倒还能高谈阔论,脸上现出笑容,可是一回到家里,我就完全泄了气。我已经害怕极了,假定有个人对我说,我还得跟她一块儿生活下去,哪怕只生活一个月,我好象就会往我的脑门里开一枪。同时,要跟她分手也不可能。她孤孤单单,又不会工作。她没有钱,我也没有钱。……她怎么办呢?叫她去找谁呢?简直想不出来。……是啊,你说说看,该怎么办呢?”

    “嗯,是啊,……”萨莫依连科闷声闷气地说,不知道该回答什么话才好。“她爱你吗?”

    “是的,她爱我,那是因为在她这种年纪,按她那种气质,她需要男人。对她说来,跟我分开如同丢开脂粉或者卷发纸那样困难。在她心目中,我已经成为她闺房中一个不可缺少的组成部分了。”

    萨莫依连科窘了。

    “你,万尼亚,今天心绪不好,”他说。“多半你没睡好。”

    “是的,我睡得不好。……总之,老兄,我觉得很不舒服。

    脑子里空荡荡,心脏好象停止了跳动,浑身没有力气。……应该跑掉才对!“

    “跑到哪儿去?”

    “跑到那边,北方。跑到有松树、有菌子、有人群、有思想的地方去。……我宁愿缩短一半寿命,只求现在能够到莫斯科省或者图拉省一个什么地方去,在小河里洗个澡,挨一 下冻,然后哪怕跟一个最差的大学生溜达三个钟头,聊一阵天也好。……那儿会有多么好闻的干草香气啊!你记得吗?到了傍晚就可以到花园里去散步,听钢琴声从正房飘来,听一 列火车开过去。……”拉耶甫斯基高兴得笑起来,随后眼泪涌上了他的眼眶。他为了遮盖眼泪,并没有站起来,却探过身去,伸手在邻近的一张桌子上取火柴。

    “我已经有十八年没去过俄罗斯,”萨莫依连科说。“我已经忘记那边是什么样子了。依我看来,再也不会有什么地方比高加索更美妙了。”

    “韦列夏金⑥有这样一幅画:有几个被判死刑的人在一口深井底下受折磨。你这个美妙的高加索在我眼里就是这样一 口井。如果有人要我在两条路当中选一条:要么在彼得堡做扫烟囱工人,要么到此地来做公爵,那我情愿做扫烟囱工人。”

    拉耶甫斯基沉思了。萨莫依连科瞧着他那伛偻的身体,瞧着他那呆呆地出神的眼睛,瞧着他那苍白、冒汗的脸和凹下去的两鬓,瞧着他那咬坏的手指甲,瞧着他那双从脚后跟滑下来、露出缝补得很差的袜子的便鞋,不由得满腔怜悯;而且,多半因为拉耶甫斯基使他联想到孤苦伶仃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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