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妇
“他老是找伙伴们喝酒,老是喝酒,”阿方纳西耶芙娜叹口气说。“谢肉节 ②前,我们给他成了亲,心想他会好一点,可是反而更不行了。”
“真是没用。反而白白娶了人家的闺女,”大舅说。
教堂后面,有些人唱起一支动人的悲歌。歌词听不清,只能听清歌声:两个男高音和一个男低音。大家都在听歌,院子里就变得十分安静。……有两个歌声突然停住,哈哈大笑,第三个歌声,男高音,仍旧唱下去,而且调门那么高,大家不由自主地抬头往上看,好象那声音高得飞上了天空。瓦尔瓦拉从房里走出来,用手挡住眼睛,象遮住阳光似的,瞧了瞧教堂。
“那是教士的儿子跟教员在唱歌,”她说。
三个声音又一起唱起来。玛特威·萨维奇叹口气,接着说:“事情就是这样的,老大爷。过了两年光景,我们接到瓦夏从华沙寄来的信。信中说,长官打发他回家养病。他病了。
这当儿我已经丢掉我脑子里的糊涂想法,有人给我说了个挺好的媳妇,只是我不知道怎样才能跟我的情妇一刀两断。我每天都打算跟玛宪卡说穿,可又不知道用什么法子谈才不至于惹起一场女人的哭号。这封信正好帮上我的忙。我跟玛宪卡一块儿看完这封信,她脸白得跟雪一样,我就说:“谢天谢地,现在你又要做一个有丈夫的妻子了。‘然而她对我说:”我不要跟他过下去。’‘咦,他不是你的丈夫吗?’我说。‘说得倒轻巧。……我从来也没有爱过他,我嫁给他并不是心甘情愿。是我母亲硬叫我嫁的。’我说:“你可别推得一干二净,傻娘们儿。你说说看:你是不是在教堂里跟他行过婚礼的?‘她说:”是行过的,可是我爱你,我要跟你一块儿过,一直到死。随人家去笑吧。……我才不在乎。……’我说:“你是信教的人,念过《圣经》,那上面是怎么写的?‘”“既是嫁了丈夫,就得跟丈夫过下去,”大舅说。
“夫妻是血肉相连的。我说:”以前我跟你犯过罪,往后就别再犯了,人得有良心,敬畏上帝才行。我们给瓦夏赔个不是,他性格温和,老是怯生生的,他不会打死你的。再者,‘我说,’宁可在这个世界上受你那合法的丈夫的折磨,也别到最后审判的日子把牙咬得格格响。‘这个娘们儿不听我的话,打定主意,任你说破了嘴也没用!’我爱你,‘她老是说这句话,别的话就没有了。瓦夏在圣灵降临节 ③前星期六那天一 清早回来了。我隔着篱墙看得清清楚楚:他跑进房里,过一 忽儿抱着库兹卡走出来,又笑又哭,吻着库兹卡,观看干草棚,他既舍不得丢下库兹卡,又想去摆弄鸽子。他是个温柔多情的人。这一天过得顺顺当当,安静,没出什么事。教堂打钟做晚祷了,我心里想:明天是圣灵降临节 ,他们家大门和篱墙上怎么不装点些绿色的枝叶呢?我心想,事情不妙啊。
我就到他们家里去了。我一看,他正坐在房间中央的地板上,眼珠乱转,象喝醉了酒一样,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两只手发抖。他从一个包裹里拿出小面包圈啦,项链啦,蜜糖饼干啦,另外还有种种礼物,随手扔在地板上。库兹卡那时候才三岁,在他身旁爬来爬去,嚼着蜜糖饼干。玛宪卡呢,站在炉子旁边,脸色苍白,浑身发抖,嘟哝说:“我不是你的妻子,我不想跟你一块儿过,‘她说出各式各样的蠢话。我却对瓦夏跪下去,说:”我们对不起你,瓦西里④·玛克西梅奇,看在基督份上饶了我们!’然后我站起来,对玛宪卡说出这样一番话:“您,玛丽雅⑤·谢敏诺芙娜,现在应当给瓦西里·玛克西梅奇洗脚,把洗脚水喝掉才是。您该做他百依百顺的妻子,而且替我祷告上帝,‘我说,’求上帝大慈大悲,饶恕我的罪过!‘仿佛有个天使来指点我似的,我对她谆谆教诲一番,而且讲得那么动感情,甚至连我自己也感动得流下了眼泪。这样,大约过了两天,瓦夏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