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后赏樱
走的路。”他就这样信马由缰往前走。
武士的人生之路只有一条。自从走下栗园山,自己的目标没有错,也没有悔恨。哪怕今日就要结束一生。可是,作为他,不,作为兄长,一直让他内心备受煎熬的是妹妹阿优作为秀吉的侧室。这事要说是顺理成章的,也确实是自然而然的,可以说是命运,然而他追求完美,容不下这一点。作为兄长的责任感也让他自责不已。他在女人人生最关键的时刻,将妹妹留在自己身边。
然而,这一后悔的心情可以追溯到十年前了。错在自己,不在于妹妹。可是,自己不在以后,心中不免暗暗担忧妹妹的下半生。
反正不会一生荣华富贵,终究是红颜薄命。特别让他痛苦的是,自己赌上性命要走的洁白的武士之道却要留下污点。关于这件事,他曾几番想过要向主公谢罪辞职,也曾想对妹妹讲明苦衷让她隐匿到什么地方,却终于没有合适的机会讲出来。
“可是,如今……”他也将今天的启程视为不归之旅,觉得可以对妹妹开口了。可是一看到她那招人怜爱的样子,还是说不出口,只好寄语和歌。妹妹应该能够马上领会自己的意思。当自己不在了以后,以吊唁兄长为由,从类似蔓草篱笆的闺门花丛中逃脱出来。
“如今死而无憾了。”
这便是当时半兵卫的真实心境,春日迟迟,夕阳尚未落。
半兵卫重治一回到领地不破,就花了一天时间去祖陵扫墓,又在菩提山伫立片刻,无比怀念地对着故乡的天地说:“这座山啊,那条河呀!”
虽然是久未归乡,却不能够久留。今天早上一起床,马上梳理发髻,因为久病在床很少沐浴,今天沐浴后命令道:“传伊东半右卫门!”
菩提山的山脚下和城中的树丛里都能听到夜莺婉转的歌声,隐约还传来小鼓的声音。
“半右卫门拜见!”
一名年老但很威武的武士背朝白色的拉门,俯拜在地。他跟随在作为人质的松寿丸身边,既负责照顾他,又要监视他。
“是半右卫门啊,过来!”半兵卫用眼神示意他过来,说道:“以前详情只告诉过你一个人,现在是时候把人质阿松(指松寿丸)少爷带到安土城去了。我打算今天就动身。事情紧急,你转告那些随从,马上做准备。”
半右卫门非常清楚主人的苦衷与事情的原委,但还是大惊失色,问道:“啊?那么,无论如何都保不住阿松少爷的性命吗?”说话时鬓发都在颤抖。
半兵卫笑了笑,为使他安心,非常平静地回答说:“不,不会杀头。”又补充说:“就算豁出我这条命,也要让信长公平息愤怒。阿松少爷的父亲官兵卫,早已逃出伊丹,奔赴播磨战场,无言之中不是表明了清白吗?所剩的仅仅是我违背主公命令之罪。”
半右卫门默然退下,走向孩子住的房间。走到近处,听到孩子们敲鼓嬉戏,十分喧闹。一个擅长跳舞叫幸德的小和尚和家里的其他少年围着松寿丸,敲鼓玩耍。
几年来,松寿丸一直寄养在竹中家,受到了优厚的待遇,完全不像是人质。日常教育、健康等方面,比自己家的孩子照顾得还周全。
黑田家那边派井口兵助和大野九郎左卫门两人做随从,竹中家又派家仆伊东半右卫门侍奉,三人齐心协力,将孩子视为掌上明珠。
在竹中半兵卫的精心安排下,两名随从一直都不了解详情,如今从半右卫门口里听到“马上准备出发吧”这样的话,不禁愕然失色。因为虽然事情原委被保密,他们还是隐约觉察到了一些。“那么,是去安土城吗?”随从井口兵助和大野九郎左卫门绝望地对视一眼,叹了口气。半右卫门看在眼里,不停地安慰说:“不必担心,虽说是将他带到安土城,请坚信主人重治大人的仁义之心,一切都交付给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