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亏你想得出!”
“约瑟法老是拿她的画吹牛,把我耳朵都聒聋了,”卡拉比讷回答,“我要搅些好东西胜过她……”
杜·蒂耶把饭局的主角巴西人带来了。接着来的是埃鲁维尔公爵和约瑟法。歌唱家穿着一件简单的丝绒衣衫;可是脖子里亮着一条十二万法郎的珠项链,在白茶花似的皮肤上你简直辨不出珠子。漆黑的发髻中间戴着一朵红茶花(另外一种的美人痣!)非常惹眼;每条臂膀上戴了十一只珠镯。她过去跟珍妮·卡迪讷握手,卡迪讷说:“把手镯借给我!”约瑟法便脱下来放在一个盘子里递给她的朋友。
“哎哟,了不起!”卡拉比讷说。“真要做了公爵夫人才行!从没见过这样多的珠子!”她转身对着矮小的埃鲁维尔公爵:“为了装扮这个丫头,你大概把海洋都捞空了吧,公爵?”
卡迪讷只拿了一只手镯,把余下的二十只套上歌唱家美丽的手臂,亲了一下。
余下的客人是:文坛的清客卢斯托、拉帕菲林和玛拉迦、马索尔、沃维奈,最重要的一家报馆主人泰奥多尔·迦亚。王爷气派的埃鲁维尔公爵,当然对谁都彬彬有礼,但对德·拉帕菲林另有一种招呼,虽没有特别尊敬或亲密的意味,却仿佛告诉大家:咱们才是一家人,才配称兄道弟!这种成为贵族标识的招呼,是特意行出来气气资产阶级的风雅人士的。
卡拉比讷请孔巴比斯坐在她左手,埃鲁维尔公爵坐在她右手。西达丽斯坐在巴西人旁边,她的另一边是毕西沃。紧靠公爵的是玛拉迦。
七点,开始吃生蠔。八点,在两道菜之间,大家尝了一点冰镇潘趣酒①。这一类筵席的菜单是众所周知的。九点,十四位客人喝了四十二瓶各式各样的酒,照例的东拉西扯,胡说八道。四月里最没味儿的饭后点心已经端上。这种令人头晕的气氛,只能使诺曼底姑娘一个人有点儿醉意,在那里哼一支圣诞歌的调子。除了这个可怜的女孩子,没有一个人神志不清;酒客和交际花是巴黎饭局中的精华。大家嘻嘻哈哈,虽然眼睛发亮,照样很精神,可是谈话的方向转到了讥讽、轶事、和秘史方面。至此为止,话题回来回去总离不了跑马、交易所、批评公子哥儿和喧传一时的丑事等等,慢慢的却染上亲密的意味,快要分化为捉对子谈心了。
①一种酒加糖、红茶、柠檬等调制的饮料。
这时卡拉比讷向莱翁·德·洛拉,毕西沃,拉帕菲林,杜·蒂耶飞了几个眼风,大家便提到了爱情。
“正经医生从来不谈医学,真正的贵族从来不提家世,有才气的人从来不谈自己的作品,”约瑟法说;“咱们干吗要谈自己的本行?……为了这个饭局,我特意教歌剧院停演,难道在这儿还得工作不成?所以诸位,别装腔了吧。”
“人家跟你谈的是真正的爱情,我的乖乖!”玛拉迦说,“是一个人不怕倾家荡产、把父母妻子一齐卖掉、不怕进克利希监狱的那种爱情……”
“那么你说吧!我从来没有听到过!”歌唱家回答。
“从来没有听到过”一句是学的巴黎小孩子的口吻,在那般交际花嘴里,加上挤眉弄眼的表情,变了一句意义无穷的话。
“难道我不爱你吗,约瑟法?”公爵轻轻的说。
“你也许是真的爱我,”约瑟法笑着咬着公爵的耳朵,“可是我,我的爱你并不象他们说的,好象没有了爱人,世界就变了漆黑。我觉得你合意、有用、可并非少不了你。明儿你要走了,马上有三个公爵来替补你一个……”
“难道巴黎会有什么爱情?”莱翁·德·洛拉说,“大家挣钱还来不及,怎有功夫谈真正的爱情?爱情是要把你整个儿化掉的,象糖碰到了水一样。要谈爱,非得一百二十分的有钱,因为爱情会使一个男人没有男人味,差不多跟我们这位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