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法国地理学家。
卡拉比讷,真姓名叫做赛拉菲娜·西奈,是交际花中最享盛名的一个,靠了美貌和利嘴,在同行中夺去了蒂凯小姐(她更知名的名字是玛拉迦)在第十三区的宝座。她和银行家杜·蒂耶的关系,有如约瑟法·弥拉和埃鲁维尔公爵的关系。
圣埃斯泰夫太太向维克托兰保证成功的那天早上七点钟,卡拉比讷对杜·蒂耶说:
“你今晚请我上牡蛎岩饭店成吗?去把孔巴比斯请来;我们要知道他究竟有没有情妇……我跟人打赌说是有的……我要赢这个东道……”
“他老住在王子饭店,我去转一转就得了,”杜·蒂耶回答,“好,大家玩一下罢。你把咱们的人马统统请来,什么毕西沃,洛拉等等,把全班清客都邀来!”
七点半,全欧洲都去吃过饭的馆子、一间最华丽的客厅内,饭桌上光彩夺目,摆着全套银器,那是为虚荣心拿大批钞票会账的特等酒席定制的。流水般的灯光,把镂刻的边缘照耀得如同瀑布。侍者要不是年纪太轻,内地人简直会当做是外交官;那副俨然的神气表示他们是挣大钱的。
先到的五位客人等着其余的九位。第一是毕西沃,一切风雅集团的提调,到一八四三年还没有过时,他的看家本领是永远有新鲜的笑话,这在巴黎是和德行同样难得的。其次是当代最大的风景画家与海洋画家莱翁·德·洛拉,他的出人头地是作品从来不低于他初出道时的水准。一般交际花平时就少不了这两位滑稽宗匠。没有一次宵夜,没有一个饭局,没有一个集会没有他们的。卡拉比讷既是主人公开的情妇,当然在最先到之列,水银泻地的灯光照着她一对巴黎无敌的臂膀、一个象车工车出来的脖子(没有一丝皱纹!)、极精神的脸、深蓝浅蓝拚起来的挑绣缎子衫、英国花边的数量足够一个村子一个月的粮食。当晚不登台的珍妮·卡迪讷,穿扮得象神仙一般,她的肖像已经大众皆知,无庸赘述。对这些妇女,宴会永远是行头的比赛,好象长野跑马场大赛马,个个都想替背后的百万富翁得奖,她们仿佛向竞争的对手说:“你瞧我值这个价钱呢!”
第三个女人,没有问题是一个初出道的嫩角色,眼看两位有钱而老资格的前辈身上那样的奢华,差不多自惭形秽了。极简单的穿着一件蓝色金银镶边的白开司米衣衫,满头插着鲜花,理发匠笨拙的手段,无意之间倒使她的金黄头发另有一番天真的风度。盛装之下有点儿发僵,她正如俗语所说的,免不了初次登台的那种羞人答答。刚从瓦洛涅乡下来,她的新鲜娇嫩在巴黎是无人竞争的,她的天真纯朴连垂死的人见了都会动心;她的美,和诺曼底供应巴黎戏院的多少美女不相上下。齐齐整整的脸上,线条的纯粹,就象天使的一样合于理想。乳白的皮肤反映着滟潋的灯光,好比一面镜子。腮帮上细腻的色调,仿佛是画笔调出来的。她名字叫做西达丽斯。我们在下文可以看到,对于努里松太太和玛奈弗太太下的那局棋,她是必不可少的一个卒子。
这个十六岁的尤物是卡拉比讷带来的,她给珍妮·卡迪讷介绍了,卡迪讷说:
“啊,我的乖乖,你的手臂不象你的名字呀。”
的确,西达丽斯令人赞美的一双手臂是肌理紧密,斑痕很多而血色鲜明的。
“她值多少?”珍妮·卡迪讷轻轻的问卡拉比讷。
“一笔遗产。”
“你想把她怎么办?”
“噢!要她做孔巴比斯太太!”
“你做这个媒一定有好处喽?”
“你猜吧!”
“一套银器?”
“我已经有三套了!”
“钻石?”
“我还要出卖呢……”
“难道给你一只绿毛猴子吗?”
“不,是一幅拉斐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