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这个铺子余下的钱归我收,我要用。”
“你拿罢,你要我的老骨头也可以。”
“噢!不用害怕,”男爵以为叔岳窥破了他的什么秘密,其实老人并没有这种深刻的眼光,“至于土著税的事,决不会玷污你的清白,一切都靠地方当局;而那里的当局是我放出去的人,我有把握的。这个,斐歇尔老叔,是永远不能泄漏的秘密;我相信你,我一切都对你直言不讳,一点儿不绕圈子。”
“好,我去。”老人说。“要待多久呢?……”
“两年!那时你可以有十万法郎,舒舒服服在孚日山中过日子了。”
“你要怎办就怎办,我的名誉就是你的,”小老头泰然的说。
“我就是喜欢你这等人。可是别忙,等你外侄孙女出嫁了再动身吧。她要做伯爵夫人了。”
什么土著税,抢购所得,以及退休职员受盘斐歇尔铺子的钱,都是缓不济急,不能立刻充作奥棠丝六万法郎嫁资(其中包括五千法郎的嫁妆),和为玛奈弗太太花的已付未付的四万法郎用途。还有他刚才送来的三万法郎,又是哪儿来的呢?是这样的。几天以前,于洛向两家保险公司合保了三年寿险,总数是十五万法郎。付清了保险费,拿了保险单,于洛和贵族院议员纽沁根男爵从贵族院开过会出来,同车去吃饭,他开口道:
“男爵,我要向你借七万法郎。你找一个出面的人,我把三年俸给中可以抵押的部分移转在他名下,一年二万五,总数是七万五。也许你要对我说:你死了怎办呢?”
纽沁根点了点头,表示确有这个意思。于洛便从袋里掏出一张纸:
“这是一张十五万法郎的保险单,我可以把其中的八万转移给你。”
“你丢了差事怎么办呢?……”百万富翁的男爵笑着说。
那一个非百万富翁的男爵立刻上了心事。
“放心吧,我这么提一句,无非表示我借这笔款子给你还是有交情的。大概你真是手头紧得很,银行里有你的背书呢。”
“我要嫁女儿,”于洛说,“我又没有财产,象所有老做官的一样。在这个无情无义的时代,对一些忠心耿耿的人,五百位议员永远不会象拿破仑那样慷慨的。”
“得了吧,你过去养着约瑟法,毛病是出在这里!老实说,埃鲁维尔公爵替你拿掉了荷包里的蛀虫,倒是真帮了你忙。我尝过这种滋味,所以同情你。”他这么说,自以为引了两句法国诗。“我做朋友的劝你,还是早早收场,免得丢了差事……”
这笔不清不白的交易,由一个放印子钱的沃维奈做中间人;他是专门代替大银行出面的做手,好似替鲨鱼做跟班的小鱼。这吸血鬼的徒弟极想巴结于洛这个大人物,便答应替他另外借三万法郎,三个月为期,可以转期四次,并且不把男爵的借据在外面流通。
盘下斐歇尔铺子的人花到四万法郎代价,但是男爵答应他在巴黎附近的省里,给他一个承包军粮的差事。
当年拿破仑手下最能干的一个事务官,至此为止是一个最清白的人,为了情欲却搅成这篇糊涂账:剥削下属去还高利贷,再借高利贷去满足他的情欲,嫁他的女儿。这种挥霍的本领,这些殚精竭虑的努力,为的是向玛奈弗太太摆阔,做这个世俗的达那厄①的朱庇特。男爵为了自投罗网所表现的聪明、活动、与胆气,连一个规规矩矩想成家立业的人也要自愧勿如。他办公之外,要去催地毯商,监督工人,察看飞羽街小公馆的装修,连细枝小节也得亲自过目。整个身心交给了玛奈弗太太之后,他照样出席国会,仿佛一个人有了几个化身,使家里与外边的人都没有觉察他专心致志的经营。
①达那厄,希腊神话传说中阿耳戈斯王阿克里西俄斯和欧律狄刻的女儿。
国王把她幽禁在铜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