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让那些被他超越的卡车又追上他,他没同意,而一直迷糊在后座上的心地善良的叶戈尔,却在像猫一样憧憬着火腿。他的膝盖上摆着一张没有意义的地图,他对地图一窍不通,虽说他也跑遍了半个国家,从卡累利阿到杜尚别,你去那儿干吗?原来,“杜尚别”在当地语言中的意思就是“星期一”,在他还没在弗拉基米尔。谢尔盖耶维奇家里当锅炉工的时候,由于无事可做,他就去了那里,我兴奋起来,说道:这样的话,塔什干就是星期二,基辅就是星期三,塔林就是星期四,而莫斯科,一定是星期天!接着,我对小伙子们说了,我从幼年起就幻想成为卡佳。福尔采娃曾为苏联文化部长。,想在我的领导之下,整个国家都百花齐放,从星期一到星期日,剧院和音乐厅,画家和音乐家,所有的人都爱我,那该有多么开心啊。小伙子们哈哈大笑起来,竟淡忘了此行的目的,我也和他们一起淡忘了,我要任命尤罗奇卡做我的副手,不,妈的,你会把整个文化都给颠覆了!我愿意就这样走下去,走下去,伴着不尽的布鲁斯音乐,走在天空下,但是,我又想吃东西,想撒尿,我起来造反了,尤罗奇卡让步了,于是,我们铺开台布,立即狼吞虎咽起来,我们饿坏了,我们大吃大喝了一通,抽足了烟,彻底开心了一番,甚至不想再往前走了,我躺倒在草地上,就这样躺着,一切都出奇地美好,但是,尤罗奇卡却敲了敲手表的玻璃盖。道路很快就变糟了,坑坑洼洼的,尤罗奇卡降低了车速:我们走在俄罗斯安静下来的大地上,我开始感到忧伤了,因为我们各自的角色是不同的。我的押送者们对我很温情,给我点烟,拍我的肩膀,叶戈尔还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奶糖来,我眼含着泪水冲叶戈尔笑了笑,但是,一阵朦胧的感觉又袭上了我的心头,他们果真这么无私吗?他们是要把我交出去的吧,不,我这是怎么了?我这是自愿的,但是,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他们的温情怎见得就胜过餐厅服务员的温情呢?我能驾驭那种温情,我有一些固定的规矩,在你碰到阳物的时候,要检查一下,看它是不是像有窟窿的屋顶一样是漏水的,对于他们来说,胜利比享受更重要,他们拼命使出浑身力气,在我面前充好汉,然后就吹起口哨,吹起胜利进行曲,在我跑去清洗身子的时候,他们是胜利者!他们不喜欢恩爱,只会不知疲倦地去追求胜利,而在这里,小傻瓜,看到一块奶糖,你居然还大哭了起来,可我知道餐厅温情的价值,我知道,但我原谅了,我没有其他的光芒,就当这温情是金子买来的吧,而不是只花了几个穷酸的戈比!我看不起没有钱的男人,我不认为他们是男子汉,而此刻呢?然而要知道,我是自愿的,我为什么这样不走运呢?我想要的并不多,自己的一个家,舒适的生活,他们要拉我去哪里呢?他们要把我交出去,就像芬兰人会把被他们抓住的一个傻瓜难民恭恭敬敬地送到河边,送到边界,一块口香糖,一枝烟,一小杯咖啡,那些最最可爱的人,都垂头丧气的,再来一枝烟?——有人对我说过这些事情,但是这一次,他们想从我这里得到更多的东西,我为什么就同意了呢?他们是温情的,就像是陪伴一个被判了死刑的女人,除了知道死的时候很疼以外,我对死亡又知道些什么呢?也没有一个人,没有任何一个人可怜我,只有一个维塔西克,但是,这难道也叫可怜吗?要知道,昨天他原本是可以来的呀,我在炸鸡的时候是一个人在家,不,他留下来陪老婆了,陪那个变态反应症了,甚至连电话都没打一个!这也算是我的朋友,而这两位,他们为什么这样残酷无情?目的何在?他们害怕会突然出事,不能把我送到地方,他俩借助后视镜相互挤眉弄眼的,或者,是我多疑了?总而言之,我的脸色阴沉了下来,他俩也慌乱起来。叶戈尔的那个笑话只讲了一半就停住了。尤罗奇卡的笑也在半中打住了,车里一片安静。我抽泣起来。他俩一句话也没说。又能说出什么可以安慰我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