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你刚才是要加冰块不掺水的威士忌吗?……”
他蓦地想起这句话,内心突然产生了一种不可名状的厌恶情绪,他把酒杯推到一边,觉得既在桌边坐不下去,也在休息室呆不下去;他必须离开这儿,好把脑子里这些往事的印象驱散掉,多么可怕的印象啊!到现在还那么逼真!
他站起来,蹒跚而迅速地往扶梯走去,满耳里还是醉汉的笑声和喝毒酒人暴毙前极端痛苦的惨叫声交织一起的声浪。所有这些声音,冲击着他的神经,而且只有他一人听得见,他摇摇晃晃地沿着旋梯走到第一层机舱,那儿光线并不亮。有几个旅客在小聚光灯下看书,大部分乘客都已入睡,他耳朵里的那些恐怖声始终不能停止,脑子里往事的影子毫未消失。
他心烦意乱,想呕吐,想借着呕吐来分散自己得注意力。可是盥洗室在哪儿?是在厨房里?还是在厨房后面?对了,是在那一头挂帘的后面,可又不象。
他把挂帘拉开。帘后面是747飞机第二座舱的第一排座位。在他右面的座位上有一个人在睡觉,这个人立即引起了他的注意,这个睡着的人在梦中动了动自己的身子。他身材高大,诺勒觉得他面熟,但又想不起是在哪儿见过他,不过诺勒确实记得自己见过他。
噢!对了!有一次这个人当时脸上表情惊恐万状,擦着他身边跑过去。当时,这个人面貌上的一个特征,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什么特征?对,他的眉毛又粗、又密、又卷曲,而且是黑白相间的,胡椒盐的颜色,啊!到底是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胡椒盐眉毛的人?仿佛这对眉毛和另外一件什么凶杀事件有关连似的。那么,这些事究竟都发生在什么地方呢?
他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他觉得他的脑子正由于兴奋而充血,血管跳动得特别厉害,太阳穴也在跳。
突然间,这个花白眉毛的人醒过来了,他似乎意识到有人在注视他。双方目光相触,彼此都认出了对方,诺勒肯定对方的面貌和某一次凶杀有关,但是偏偏记不起是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为什么事。
赫克洛夫特困窘地向对方点点头,脑子里一片空白。他觉得心口一阵剧痛,头部脉搏的跳动声简直象雷鸣。有一刹那,他似乎忘记了自己是在什么地方,可是脑子里那些往事的影子又出现了——那几乎毒死他的凶杀事件中的一幕幕情景、一声声惨叫又在他脑子里出现了。
他得赶紧回到自己座位上去,他必须控制自己的情绪,以便使自己的心口痛和脑血管及心脏脉搏的轰鸣得以减轻,他迅速转身从挂帘边走开,经过厨房,走上舱中的过道,回到了自己的座位。那儿灯光由暗,旁边座位上的人不在了。他把头枕在靠背上,双目紧闭,竭力想集中精神不想那个惨死前尖声怪叫人的可怕面孔,但是他办不到。
他仿佛看到那张可怕的脸就是自己的脸。渐渐的那脸上的五官变模糊了,脸上的肉在溶化……。不久五官又逐渐清晰起来,可是重现的却是个不认识的陌生人的脸,它的轮廓很怪,带棱带角,他似乎觉得这个陌生人的脸有些眼熟,但又不完全认识。他情不自禁地倒抽了一口凉气,他对这个脸素不相识,但是他突然间意识到,本能地意识到,这就是海因列希·克罗森的脸,在三十年前,他的灵魂受到煎熬。他是诺勒从未见过面的父亲,他给诺勒遗下了严格的约法。
诺勒汗水淋淋,他睁开眼,汗液刺痛着他的眼球。
七天前的事又是个例证,有两个人想用马钱子碱谋害他,他们对他的事进行了干预,他们也就没有好下场。狼穴的人在七天前曾和他同乘一架飞机。对此他心里明白,但不愿去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