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人从车厢走出来的时候,和半个小时前他走进这车厢的时候。前后要判若两人了。世界上很少有人一生中经历过这个美国人在几分钟里所经历的这样巨大的生活突变。不过这还只是突变的开端呢。他行将踏上的那个征程,是当今人们所根本想象不出来的。所以,从他走出第七节车厢门的那一分钟起,他的一切反应都应当——不只是“应当”,而是“绝对必须”——受到严密的监视。
车站上响起了临发车前的最后一次广播:“旅客们请注意,九点钟开往苏黎世的火车……”
与此同时,一列从罗山开来的火车就要在邻近的轨道上停下来。转眼间月台上要挤满到日内瓦度周末的旅客了。站在圆柱旁边的那个人心里想;这情景倒很象英国内地人赶到伦敦去,挤进市中心的查林广场,只为的是好在那儿跳一小会儿舞。
罗山开来的那列火车终于停下来,旅客下车了,于是满月台又都是人了。
那个美国人的高大身影突然在第七节车厢的过道上出现了。一个红帽子扛了一件行李,把车门堵住,使他下不了车。在时间如此急迫的情况下,通常会引起一场争吵,可是赫克洛夫特的心境处在一种不正常的状态中,因而他毫无着急的表示,面无表倩,对于开车时间的紧迫也无任何反应。他怔怔地看着这一片混乱的情景,却视若不见,显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他对于刚才的经历还心有余悸。这可以从他把那个厚马尼拉纸的信封紧紧地搂在怀里的姿势看得出来。他的双手紧捂住信封的两头,攥着纸的手指头,由于过份使劲,都握成拳了。
他的余悸就产生于前一代人写下的这一纸文书。而站在圆柱旁的那个人,以及在他之前的一些人们所日夜盼望,和不遗余力追求的奇迹,也正是这一纸文书。经过三十余年的期待,这个文书才终于露面了!
征途算是开始了。
赫克洛夫特进入了旅客的人流,往斜坡道走去,以便从那儿走出车站的大门。尽管身边的人挤着他,可他却毫不理会,两眼直瞪瞪地看着前方,漫无目标地凝视着。
多年的专门训练。使站在圆柱旁的那个人,突然觉察到有异常情况出现了:有两个人,他们的面孔和周围人不一样,悻悻然,既无一种好奇的表情,也没有一种期待的表情,而只有满脸杀气。他俩一前一后地在人群中拥挤着向前走,都死盯着这个美国人。不用问,他们是想暗算这个美国人!走在前面的那个人,右手插在兜里,走在后面的那个人,左手揣在怀里,伸进他敞开的大衣里面。站在圆柱旁的那个人断定,插在兜里和揣在怀里的那两只手一定都拿着武器。他飞也似地从圆柱边挤入人流。现在是一秒钟也不能耽搁了。这两个人越来越挤近赫克洛夫特了。他们准是来抢那个厚厚的马尼拉纸信封的。这是唯一可以成立的解释。果真如此,那就意味着,那个信封里所包含的奇迹般的内容,已经从日内瓦泄露了出去。那个信封中装的文书是无价之宝,与那个文书相比,这个美国人的性命倒真是贱如粪土了。逼近赫克洛夫特的那两个人为了攫取那文书会毫不在意地把他杀死,就好象弄死一只爬在金条上的臭虫似的。他们一定会满不在意地杀掉他的。殊不知:杀掉了海因列希·克罗森的儿子,那就什么奇迹也出现不了了。
他们离他只有几码远了。那个有花椒盐般花白眉毛的人,就象是一只野鬼附身的野兽,不顾一切地从旅客的肩膀头上向前爬行,遇到阻挡他前进的行李或人,他或则推到一边,或则干脆就踩着过去。
等到他挤到离手揣怀里的那个刺客只几英尺远的时候,他伸手到自己的衣袋里,抓住了袋里藏的一支手枪。接着就冲着刺客用德语大声嚷道:“不准杀害克罗森的儿子!不许抢走文书!”
那个刺客已经挤上了斜坡道,和那个美国人只隔着几个人。他听见了一个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