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相识的人冲着他嚷出的这两句话,猛地转过身来,吃惊地瞪着大眼。
后面的旅客一个劲地往前拥,也上了斜坡道,把这两个看来是冤家对头的人围了起来。
刺客和“保镖”,双方面对面地站着,各自都有一块极小的立脚之地。
这个花白眉毛的人抠了一下他口袋里手枪的扳机,接着又抠了一下。子弹撕裂衣裳的声音几乎完全盖住了枪声。两颗子弹钻进了刺客的身躯。第一颗子弹使那个人的身子突然向前抽搐;第二颗子弹使那个人的头部突然往后一甩,喉头的血喷出很远,溅到周围人们的脸上、衣服上,以及他们手中的提箱上,斜坡道上也一滩滩、一道道地流满血污,人们惊慌失措地叫喊着。
这个花白眉毛的开枪人,突然感到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肩膀。他回身一看,是另一个刺客在向他进攻。可是对方手中并没拿枪,而是拿看一把打猎用的刺刀向他刺来。花白眉毛的人看出,对手不是个职业的特工人员,他本能地——这种本能是由多年特工训练所培养出来的——马上对对方的这种攻击作出反应。他机灵地向旁一闪,就象一个斗牛士躲闪牛的椅角似的;同时,他的左手—下子抓住握刀人的手腕,右手从自己口袋里抽出来,紧紧抓住了对方握刀把的手指头,死也不撒开。他把对方的手腕往下扳,直到撕裂对方的手软骨。他继续下扳,终于扳到刀尖插进对方小肚子的软肉里;然后又使刀尖朝上挑,直插到对方的肋骨里,绞断了心脏的动脉。这对手的脸部肌肉抽搐着,发出了一声可怕的尖叫,当场就死去了。
斜坡道上的大混乱已经不可收拾:恐怖的尖叫声,此起彼伏。人们脚底下踩出一大片血的脚印。人群撞击着,更增加了这种歇斯底里的气氛。
这位“保镖”十分清楚在这种场面中他该怎么脱身。他突然表现出一种对自己满身被溅的鲜血无比憎恶的神态。而且显出一副完全惊慌失措的样子,高举着自己的双手,竭力向前狂奔,使自己混迹到歇斯底里的人群当中去。
人们就象一群受了惊的牲口,一个劲往前跑。他也跟着从遍地鲜血的月台上逃跑了。
他冲出了斜坡道,从刚刚被他拯救了的那个美国人的身边掠过。
赫克洛夫特刚才也听到了那可怕的尖叫声。这个声音倒使他从茫然若失、思想麻木的状态中惊醒了过来。他本想回过头去看一看在他后面究竟成了什么样的混乱局面;可是象惊弓之鸟般的人群挤得他没法转身。他被人挤到了斜坡道的边上,直把他的身体紧挤到三英尺高的水泥女儿墙上——这是一道给斜坡道做栏杆用的矮墙。他抓住这道墙的顶,转过脸来向后看,但是看不清究竟出了什么事。
他看见的只是:在下面的斜坡道上,有一个人身体向后弯,喉咙上鲜血直往外喷;又有一个人,表情痛苦地张着大嘴;别的就什么也看不清了。汹涌的人流又挟带着他,沿着斜坡逼继续向上走。
有一个人从赫克洛夫特的身边擦过,狠掐了一下他的肩膀;他回过脸时,还来得及看清这个撞他的人有一对花白色浓眉。眼伸显出十分受惊的样子。他心想:这儿出了一桩暴行,大概是由于抢劫未遂,继而发生斗殴,最后出了人命。他感叹着;想不到和平的日内瓦如今也并不比纽约市夜间的偏僻街道或摩洛哥的马拉喀什城里的小胡同安全多少啊。
不过,眼下赫克洛夫特顾本上去细想这些事。他不能位自己精力分散,他心里有事呢。于是他又堕入自己思忖的迷雾中去了。
在这种扑朔迷离的状态中,他朦朦胧胧地意识到:而今而后,他的生活就要和以往迥然不同了。
他紧紧搂住他手中的那个信封,随着这群厉声尖叫的人流,急急忙忙地走完斜坡道,向车站门口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