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念。他眼也不抬,柔声地说道:“这是一帮二号疯子写的信。他们在山穷水尽的时候写的这封信。”
“什么叫狼穴?这个德文字是什么意思?”
“这是希特勒的东普鲁士参谋总部驻地的地名,当初企图谋杀他的案件就出在那儿。那是一次由将领们发动的政变。冯·司塔芬堡将军、克鲁格将军、霍普纳将军——这些人全卷进去了,也全被枪毙了。隆美尔自杀了。”
赫克洛夫特眼睛盯着曼弗拉第手中拿的信问道:“你是说,这封信就是三十年前由类似这一号人执笔写的吗?”
银行家一副惊魂不定的样子,两眼眯缝成一条线,点点头说:“是的,不过我没料到他们在信上会是这种口气。这简直是在恫吓,太不讲理了。那些人不算是不讲理的人。反之,他们的那个时代倒是个没有理性的时代。正派的人,勇敢的人,都给折腾得几乎要发狂;他们所经历的那些事,是我们今天谁也没法想象到的。”
诺勒不以为然地问道,“正派的人?”
“你能理解受狼穴案件株连是意味着什么吗?这阴谋败露之后,紧跟着就是一场大屠杀。到处成千成百地杀人。今天的人们都没听说过狼穴。在当时它还成了进行最后清洗的又一项手段,成了一个在德国全境消除异己的借口。本来是旨在为人类消灭一个狂人的义举,却最终成了一场浩劫。狼穴的幸存者都目击了这场灾难。”
诺勒接口说:“而这些幸存者以后也就长期跟着这疯子走下去了。”
“你应当理解他们,也能够理解他们。那些人眼看着政变失败,大势已去,自己成了瓮中之整;而且对他们来说,事情的变化真是天翻地覆。到头来他们发现,他们参与缔造的那个天地,根本不是他们原先所设想的那个样子。他们做梦也想不到的种种可怕的事情都一一出现了,可是他们又逃避不了对这些可怕的事情所应负的责任。这一切都过他们目瞪口呆,可是他们又没法给自己洗清。”
诺勒说:“他们算是一帮好心肠的纳粹分子吧?我过去听说过这一类专爱溜边走的人们。”
“你想要理解这一类人的话,就得回溯历史,回溯到第一次大战前的经济危机,凡尔赛和约,珞珈洛条约,布尔什维克掌权,总之该追溯历史上多种因素所造成的后果。”
赫克洛夫特说:“我就只想理解我刚才看的那封信。你说说,这帮怪可怜的、被人误解的冲锋队员,算个什么东西!他们甚至对一个当时尚未出世的人,也要进行威胁。说什么,‘则他必死无疑,而且连他的母亲妻儿、亲朋挚友也将都无一幸免。’他们想杀人哪!你少跟我提起这帮好心肠的屠夫们!”
“那都是一帮年迈昏愦又心情绝望的人们说出的一派胡话,已经没有什么现实意义了。这不过是他们用来表达内心焦虑和赎罪心情的一种方式而已。这些人早已离开人世了,你就让他们安息去吧。还是先看一看令尊的亲笔信要紧……”
诺勒抢白说:“他不是我的父亲。”
“读海因列希·克罗森的亲笔信吧。你读了以后就明白一切了。读吧。我们还有几件事要商量呢,时间剩下不多了。”
有一个人穿着浅咖啡色花呢大衣,戴着深色、窄边、尖顶的太罗人的呢帽子,站在第七车厢对面的月台圆柱旁边。乍一看这个人身上没有什么特别显眼的地方,大概只有他的眉毛才长得与众不同,不但又粗又密,而且是黑色与浅灰色相间,让人觉得,在这张非常平淡的面孔的上半都,似乎出现了两个花椒盐颜色的拱洞口。
但是如果细看的话,你就可以发现,从面目来看,这个人虽说五官平平,倒并不俗气,而且有一股坚毅的神态。尽管阵阵小旋风从月台上刮过,可是他站在风中连眼也不眨。他全神贯注在这第七节车厢上,心里想:那个美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