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即使我在楼顶上,我也可以听见从麦克劳德的房间里传出来的尖叫声。我推开他的门然后朝里面看去,很长时间他和莫妮娜都没有发现我。这个孩子在空中欢腾着,她很少这样高兴地傻笑,她蹦跳着,手臂不停地上下挥舞,她蹦起时离地面有六英尺(1英尺=0.3048米),只差一手臂的距离就能摸到天花板。他们两人都在笑,当他把她跨坐在自己肩膀上时,她抓住他顺直的黑发,并上下摇着,“马,马,摇马。”她喊着,麦克劳德装作飞奔的样子,脚底重重地敲打着地板,而她在他的肩头无比高兴。
后来麦克劳德看到了我,他不再像刚才那么高兴了。他把孩子从肩膀上放下来,让她自己站在地上,然后朝我冷冷地打了声招呼,“你去哪儿了?”他问。
“我刚刚看到你妻子了。”
“嗯。”他点点头,“她有没有告诉你我已经变成一个全新的自己了?”
“某种意义上吧。”
莫妮娜提着她的裤子,麦克劳德无意识地把她的头发弄得一团乱。“是的,我一直在尝试着对我的生活进行一次全新的改造,这最多是一个敏感的问题。”我感觉到他有点儿喝醉了。他呼出来的气里有酒精的味道,他说的话含糊不清只能勉强听清楚。莫妮娜不知疲倦地在房间里跳来跳去。她无聊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开始用手戳着床垫。“呸,呸,嗒嗒,嗒嗒。”她嘟囔着。
“怎么了,莫妮娜?”他问。
她转过头,没有看他。
“我在这个房间里住了两年了。”麦克劳德对我说。
“那算很长的时间了。”
“当一个孩子在成长时,这是非常长的一段时间。如果说一个人想找罪受,那么这就是一种罪。你知不知道,还有一个月,我就很难见她一面了,我们现在彼此是陌生人。”他抓住莫妮娜的手,“你爱你的爸爸吗?”他问。
她不舒服地扭动着,像一只想要寻找自由的笼中鸟儿。“不。”当她一旦从他手中挣脱,她就咯咯地笑。
“如果她会说更多的话,她会补充说她谁都不爱,谁都不相信,因为这是她的特征。是的,她确实是我的女儿。”他愤怒地说着,嘴上露出轻蔑的表情,然后走上前用一只脚的脚尖碰了一下我。“你觉得我是一个感伤的家长,但是没有时间了。你能够理解一个男人在和他的配偶坐在卧室时的那种令人绝望的愤怒吗?婚姻已经把他们以及所有的激情、所有的友谊隔离开了,以至于他们怀着愧疚和憎恨而活着,偶尔才能体会到爱。而在他们面前站着的是他们的灾难带来的甜蜜果实,一个嘴角流着口水、大小便还不能自理的新生儿。所以一个像我这样的男人坐在这里,思考着剩下的好日子不多时,他不仅被束缚在一个女人身上,还要被一个孩子限制,到他实在受不了的时候,他会亲手毁掉这个孩子的。”他的膝盖又碰了我一下。“你退却了,不是吗?恐惧。我坐在那里,即使今天有一个无懈可击的理由我都不想反驳,我可以得出谋杀自己的孩子是最不该受到责罚的谋杀的结论。因为作为一个局外人,你不知道你在咒骂着什么样的生活,你在散播着什么样的不幸。但一旦将斧头对着你自己的孩子,付出的情感代价就是,你自己的情感备受毁灭。谋杀什么都不是,结果才是全部。”他吸了一口气,“我会无私地让这个孩子爱我,”他突然说道,“这是我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不断增长的脆弱的晴雨表。”
“她应该会的。”我安慰道。
他点点头,也许他抓住了一只让他摇摆不定的怪兽,因为他把刚刚说过的话全都倒了过来。“还有希望,米奇,只是因为饥渴了太久,我已经对食物产生了质疑。”在他冷漠的眼睛里有一丝情感在波动。“她……是我的妻子……我知道我们之间还能产生感觉。我曾感觉到我在那里能够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