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我已经说过,我出门在外,远离拉姆巴赫,直到暗杀事件发生以后才回来,而此时希特勒一家已经不住在磨房楼上,实际上甚至已经不在拉姆巴赫了。他们搬到了一个稍大一点的镇上(莱昂丁,人口三千),克拉拉起初对这个大镇非常满意,因为这是她巧妙地管住阿洛伊斯、让他事事听她话的结果。这种感觉非常新奇。她经过了好多年之后才开始懂得怎样去管住她的丈夫。由于她畏惧上帝,因此她不喜欢采用刻意算计的手法。直至他们搬到磨房来住,她从来没有想过她可以叫阿洛伊斯生出妒忌之心。
确实,克拉拉一直都不相信她配得上她的丈夫——他到现在还依然是一个非常出色的舅舅。但是,她终于认识到,或许实际上他需要她。即使他并不非常地爱她,他也确实是需要她。
终于有了这个想法之后,她认识到了,阿洛伊斯现在到了这个年纪可能会出生妒忌之心。相反地,只要她不破了上帝训诫而只不过是略微将训诫随意改动一下,就可以,没错,就可以使阿洛伊斯打翻醋罐子,很想搬离磨房。
这个可能性就在楼底下那个身材魁梧、满身煤灰的人,即铁匠普莱辛格的身上。阿迪被大个子所吸引,常常在铁匠铺里一待就是几个钟头,瞧着他干活,听着他说话。就在她在楼上厨房里干活的时候,她也听得见他们的说话声,而从楼下传上来的声音很奇特地和她自己发出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她把桶里的水倒入盆子里时发出的声音似乎会得到铁砧上几声叮当的捶打声的回应。
她知道为什么阿迪会热切地想跟那铁匠在一起。铁匠打铁要生起熊熊的火。火让她感到兴奋,即使她不会去想为什么火让她感到高兴。假如她从小就知道上帝无处不在,唔,那么她也知道魔鬼也无处不在。只要你不硬叫自己听从每一个念头,那么魔鬼就没有空子可以钻。上帝届时就会来保护你的无知。
因此,很不错,她能够理解阿迪心里充满了神秘感,注视着铁匠把一块铁加热直至白热,然后就可以和另外一块也加热到白热的铁黏合在一起。用这样的熔接办法,铁匠就捶打出更加复杂的材料,以备制作有用工具之需——从锻造马车车轴到修补损坏的犁铧,样样都可以。
没过多久就有一个机会,她必须要到楼下铁匠铺去走一趟。她厨房里的水泵的泵筒得修一下。泵筒上的裂缝很快就修好了,但是,让她感到意外的是,泵修好了她又多待了一会儿,与铁匠说了一会儿话。然后他邀请她再来,要是她想喝一杯茶的话。
让她感到惊讶的是,这个一头公牛似的大个子,这个普莱辛格,举止态度非常有礼貌。他不仅对她非常尊重,而且他,考虑到他也像她自己一样没有受过什么教育,还是一个非常会说话的人。他没有自吹自擂,但是他的确给人留下他是一个有合乎情理的傲慢的人的印象,然而这个印象却让她觉得很愉快(就像她曾经对阿洛伊斯也有这样的印象一样)。她简直难以相信,她坐在铁匠铺子里唯一的一把椅子上,身边站着的阿迪差不多已经目瞪口呆了的时候,听他滔滔不绝地说话是多么令人愉快。
普莱辛格的行当不但与这个地区的农民有关,偶尔还涉及骑的马走坏了马蹄铁的旅行者。据他本人说,还与这个地区的商人有关,因为他们常找他解决零星的修修补补。此外,他还会诊断马得的许多毛病。“希特勒太太,我还一直给人当兽医。没错,我可以这样说。因为我有时候非得比兽医懂得多一点。”
“你真可以这样说吗?”克拉拉问道,一面绯红了脸,怪自己说话太直率。
“希特勒太太,”普莱辛格回答道,“我见过很好的马一瘸一拐地走,直到不能再迈一步的时候。道理只有一个,很简单。无论兽医治牲畜别的毛病是多么内行,但是说到他必须知道的马蹄的情况他就外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