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洛岭
脱了,她递给我一瓶乳液:“涂上。”
妮娜的味道。我在胳膊上、肩膀上涂了一些。温纳太太站在旁边盯着我,我也只能涂这些地方了。然后,我们又进了大厅,我尽量不让自己去看镜子。她推开了另一扇门,这回只有我自己进房间了。
我想都没想过,普维斯先生自己可能也光着身子等我。的确他没有光着。他穿了一件深蓝色的运动夹克,一件白衬衫,灰色的居家裤,脖子上还系了一条宽领带,我以前都不知道这东西叫宽领带。他的个子和我差不多,人很瘦,老了,头发大半都掉了,一笑额头就有皱纹。
我也不觉得脱掉衣服就是强奸的前奏,或者非晚餐的什么仪式的前奏。从房间里的饭菜香,以及餐桌上的银色餐具盖来看,估计也不是。为什么刚才我一点也没想到这种可能性呢?为什么我没有多想一点呢?也许和我理解的老男人有关。我以为他们不光已经性无能,而且经历了太多的磨难和体验之后,疲惫不堪,不是自以为高贵,就是沮丧不振,再说了,每况愈下的健康也不会有太多兴致。当然,我也没蠢到以为自己脱光衣服,身体也不可能有性作用的地步。不过,我考虑更多的是挑战,而不是可能的危险。我之所以这么做,大半是出于荒唐的骄傲,正如我刚才说的,不过是一种犹疑的莽撞而已。
在这种情况下,裸露皮肤带给我的羞辱感,远远不如露出我的牙齿深重。当然了,这不是实话。我的皮肤已经开始出汗,不过不是因为害怕被侵犯。
普维斯先生和我握了握手,他的神情看起来就像根本没发现我没穿衣服似的。他说他很高兴认识妮娜的朋友,似乎我是妮娜从学校带回家的朋友。
不过,这么说也没错。
你鼓励了妮娜。他说。
“她对你赞不绝口……你一定饿了吧,让我们看看他们做了什么?”
他掀起餐具的盖子,帮我盛食物。康沃尔鸡。我一直把这种鸡当成矮种鸡。搁了葡萄干的番红花饭,刀工讲究的蔬菜按角度摆开,蔬菜的颜色比我平时见到的腌渍蔬菜更接近原色。一盘泥浆般的腌芥菜,还有一盘深红色的泡菜。
“不要吃太多腌菜,先来点热的吧。”普维斯先生说。
他把我带回餐桌前,自己又回餐桌边,小心翼翼地给自己盛了一点点,坐了下来。
桌子上放了一罐水,还有一瓶酒。我拿了水。他说,在他家里让我喝酒,可能会被当成严重的冒犯。我从来没有机会喝酒,听了这话,未免有点遗憾。周末去老切尔西餐馆也没有酒,星期天不供应含酒精的饮料或者酒。对此,艾尼总是很满意。他不光自己不喝酒,不管星期天还是任何日子都不喝,而且还不高兴看见别人喝。
“妮娜告诉我说,”普维斯先生开口道,“妮娜告诉我说,你是学英国哲学的,但我想可能是英语和哲学吧,我猜得对吗?英国可没什么哲学家。”
尽管他叫我不要吃太多腌菜,我还是把一大块绿色的腌菜塞进了嘴里。这下愣在那里,没法回答他的问题。在我狼吞虎咽地喝水时,他礼貌地等着我回答。
“我们开始上的是古希腊课,是一门概论。”我终于能说话了。
“哦,希腊,那么你已经了解了一点希腊,谁是你最喜欢……哦,等一下,这样切更容易。”
然后,他就演示怎么把康沃尔鸡的肉从骨头上剥下来——他的表现不错,没有流露出屈尊的态度,反倒像是我们在一起开玩笑。
“你最喜欢的是谁?”
“柏拉图。我们还没开始上他的课,现在只讲到了前苏格拉底时期,不过,我最喜欢的是他。”
“你最喜欢柏拉图。你提前看了他的作品?不是还没学到吗?柏拉图,嗯,我应该猜到的。你喜欢他的洞穴比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