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托伊并没有照原来的计划在午餐时间里回家去取她的东西。去纽约的班机要到晚上七点钟才起飞,她可以等下午放学后再回去,半道上还能去看看她的父母。她得跟他们说一声她要去纽约,要不然她母亲会往她家打电话,着急的。
汤姆和埃塞尔·梅耶斯在圣琼开普斯特拉诺有个朴素的家。圣琼开普斯特拉诺是个古雅的小城,离西尔维娅所住的密森维乔开车只一会儿的路程。
可小城与密森维乔大不相同,没有后者那些鳞次栉比的高楼和令人眼花缭乱的现代化的购物街。小城就像过去时代的遗迹。西班牙传教士所建的教堂的塔尖在蔚蓝的天空下巍然耸立,就像一座灯塔,岁岁年年为回归的燕子指路,吸引着无数乘巴士、开私家车或坐火车蜂涌而至的观光客,火车站就位于这历史性的里程碑的街对面。这里没有摩天大楼,位于主要大道上的商店不是西班牙风味的就是西部风味的,基本上以出售与教堂有关的什物与纪念品为生。店铺的橱窗里悬挂着手绘的商品标记,招引着门前过往的人们。
提起梅耶斯家,无人不晓。就许多方面来说,梅耶斯家对本地人就跟教堂对于旅游者一样出名。他们家紧挨着铁路,院子很特别。托伊总不知道乘快速列车经过她家门前的旅客是怎么想的,这院子在他们眼里像什么,也许像游乐园的后院或日托托儿所吧。院子乱七八糟的,许多人会觉得它不甚雅观(有一口假井;一座假桥架在子乌虚有的溪流上;真人大小的天使石雕。)
木制的城堡和手刻的野鸭群散落在院子四周;树枝上挂着漆成五颜六色的鸟舍,就跟灯笼似的。
将车拐到私家车道上,停好,托伊意识到自己已经全然忘了院子里的天使石像。这真有趣,她心想。有时某样东西看久了,你就忘了它的存在。当她还是个孩子时,周围邻居的孩子都取笑她,说她住在公墓里。这些孩子还赌咒发誓,说她父母是旧货商。他们这些话是冲着天使雕像说的,她这么想着,钻出她的“大众”车,关上车门。当他们家在原先属于墓地的主干道的另一侧新修了一条私家车道后,她父亲租了一辆卡车,卖掉了一些废弃的石像。跟托伊一样,他不喜欢把东西丢进垃圾堆,哪怕是眼下用不着的东西。
怪不得她要装扮成修女,她心想,释然地笑了。离教堂才一个街区之遥,动辄在石雕天使的注视之下,当然也就很容易养成这么个癖好。
她没有进前门,因为她看见她母亲正在院子里,弯着腰拔除一座石像基座周围的杂草。
“妈妈!”她叫道,打开篱笆门走进院子,“你会累断腰的,干吗不用我给你买的除草机。”
“噢,”她母亲直起身,除下园艺手套,满脸是汗。
“我喜欢干园艺,它使我放松。我讨厌除草机的噪声。”
她顿了一下,打量着女儿的脸色:“你怎么样,孩子?真是意外之喜,我们还以为要到下星期才能见着你呢。”
托伊望着她母亲疲倦的眼神,这双眼睛跟她的是那么像。她走上前,投进她母亲的怀里。尽管快七十岁的人了,她母亲依然苗条而富有魅力,只是头发已经变得雪白,脸上爬起了深深的皱纹:“我挺好,妈妈。爸爸上哪儿了?”
“还能上哪儿?”她母亲耸耸肩,被阳光刺得眯起眼,“在他的工作间。自从退休后,他就跟发疯似的在那儿大干特干。他坚持说他能卖掉他做的东西,可我却没那么有把握。”
“这没什么关系,是吗?”托伊说,“只要他喜欢就行了。”
自从她记事以来,她父亲就把所有的空闲时间都化在木工活上,制作儿童积木和鸟舍,其中的大部分现在都散落在院子四周。他最近的计划是成为一名玩具制作者,于是乎,他一小时又一小时地呆在车库他的小工作间里,煞费苦心地制作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