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型卡车
连成一片。碎玻璃像颗颗钻石闪闪发亮。
一根粗大的房梁落下,拦在前面。推土机向后退去,想摆脱掉那根横梁。我想,接下来,它会不断进攻,摧毁高脚凳,然后摧毁整个柜台。
我们跪在地上,拿出那几个瓶子。
“点火,”
我对司机说。
他掏出火柴,可他的手抖得厉害,火柴掉在地上。服务员捡起火柴,划亮一根,浸了油的布片很容易就被点着了。
“快,”我说。
我们开始奔跑,男孩跑在前头。跑过之处,地上的碎玻璃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空气中充斥着热辣辣的燃油味道。到处是响声,到处是亮光。
推土机又来了。
男孩穿过横梁,剪影般的身躯伫立在厚实的钢刃前。我奔向右前方,男孩的第一次投掷没有成功。第二次击中了刀刃,火焰对它没有构成任何威胁。
他刚想转身,来不及了。滚动的家伙,不可一世的力量,重达四吨的铁疙瘩。他的双手在空中挥舞,刹那间,他消失了,被钢刃咀嚼了。
我突然迂回过去,把一个瓶子丢进开放的驾驶室,另一个则塞进了鬼脸。两个瓶子同时爆炸,火焰四处乱窜。一时间,发动机腾空飞起,连续发出愤怒和痛苦的呐喊。车子疯狂地原地打转,把餐馆的左侧墙角撕开,摇摇摆摆地奔向排水沟。
钢铁的履带血迹斑斑,在碾压男孩的部位,有一样东西,看上去像一块皱起的毛巾。
推土机差不多已经到了沟边,火苗从外壳和前盖下蹿出来,瞬间,仿佛喷泉,一下子爆炸了。
我跌跌撞撞地朝后退去,差一点儿摔倒在一堆瓦砾上。有一股热辣辣的气味迎面扑来,不是燃油的味道,是烧焦的头发。我着火了。
我抓起一块桌布,扑打自己的头发,然后跑到柜台后面,一头扎进水池。我用力太猛,头砰的一声撞到池底。女孩一遍遍哭喊着杰瑞的名字,凄厉的声音在空中久久回荡。
我转过身,看见那辆运送轿车的平板拖车缓慢地驶向毫无防卫能力的餐馆。
司机大叫一声,往边门跑去。
“别去那里!”服务员大喊,“别——”
可是,来不及了,他已经出去了,飞速奔向排水沟。过了排水沟,是一片平坦的开阔地。
几乎可以肯定的是,有一辆卡车一直埋伏在边门外——一扇小门,边上写着“翁氏洗衣房:现金取货”。司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撞了。
撞人的卡车随即离开,只留下那个司机,蜷缩着身体,倒在砾石路上。他被撞死了。
平板车慢慢驶过水泥路边,来到草地上。它碾过男孩残余的骨肉,然后停住,冲着餐厅,一个劲儿地喷气。
它的气喇叭突然发出一声爆裂般的吼声,一声接着一声……
“停下!”女孩哀叫着,“停下,哎呀,求求你——”然而,喇叭声持续了很久。如果你坚持听一分钟,你就可以把握它的节拍。跟先前的吼叫声模式相同。它想有人给它、给它们加油。
“我去吧,”我说,“加油泵没锁吧?”
服务员点点头,他看上去一下子老了许多,像一个五十岁的老头。
“不要!”女孩叫喊着。她伸出手臂,朝我扑来。
“你得让它们罢手!打它们,烧它们,把它们砸碎——”她的声音颤抖不止,她伤心,她失落,她语无伦次,她不停地嘟囔。
服务员搂住她。我从柜台后面走出来,小心翼翼地踩着满地的瓦砾,穿过储藏室,走到户外。
当我走进阳光的时候,我的心怦怦直跳。我想再抽一支烟,可是,在加油岛附近,严禁烟火。
卡车还排在那里。那辆洗衣店的卡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