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班
不喜欢沃里克。
“很好,”沃里克说,“我们动手吧。”
星期二,凌晨两点。
霍尔有些疲惫,不想再继续听维斯康斯基喋喋不休的牢骚和抱怨。他想,即使把维斯康斯基痛打一顿,可能也无法让他闭嘴,反而会给他提供发泄不满的机会。
来这儿之前,霍尔已经做好了准备,但眼前的情景还是出乎他的意料:这儿根本不是人待的地儿!首先是气味。污染发臭的河水、霉变的布匹、长了绿毛的砖石瓦块,以及类似植物的东西,发出阵阵难闻的气味。在他们首先开始清扫的那一头,霍尔发现了一片白色的毒蘑菇,在水泥地上的裂缝里顽强地生长着。当他用手去搬动一个锈迹斑斑的大齿轮时,他不小心触碰到了那些菌类。
不知怎的,他感觉那些蘑菇温热、浮肿,仿佛水肿病人的皮肤一般。
电灯的光芒无法完全驱走长达十二年的黑暗,只能暂时将它逼退半步,让自己昏暗的黄色光芒在地下室里摇曳。这个地方看上去就像是一座被人遗弃的教堂的大殿,高高的天花板,永远不会被人搬动的巨型机械,长满了各种黄色苔藓的潮湿的墙壁,还有缺少标准音调的合唱团——消防水龙喷出的水柱,哗哗地流进半堵塞的污水管道,最终进入下面的河流。
其次是老鼠:巨型老鼠。在它们面前,三楼上那些家伙简直就是侏儒。鬼才知道它们在这里靠什么果腹。他们连续掀起木板和麻包,发现下面无一例外的是用撕碎的报纸做成的鼠窝。他们厌恶地看着幼鼠们仓皇逃向各个角落,那些小东西的眼睛很大,但没什么作用,因为它们已经习惯了长期黑暗中的生活。
“我们歇会儿,抽根烟吧!”维斯康斯基说。
他听上去有些上气不接下气,霍尔不明白原因,他一晚上不是都在磨洋工吗?然而,差不多这个时候,他们看不见其他人了。
“好吧!”霍尔身子靠在电瓶车的车头上,点燃了一根香烟。
“真不该听沃里克的,”维斯康斯基垂头丧气地说,“这根本不是人干的活儿!那天晚上,他撞见我在四楼的厕所里,发现我裤子穿得好好的,没在上厕所,他生气了。天哪,他气疯了。”
霍尔没有搭腔。他在想沃里克,在想老鼠。
很奇怪,两者似乎紧密联系在一起。这些老鼠常年生活在厂房的地下,好像已经完全忘记了人类的存在。它们放肆,它们几乎什么都不怕。其中有一只像松鼠那样,坐立在那儿。霍尔走近它,正准备抬腿,它扑向他的靴子,开始啃咬。几百只,也许几千只。真不知道在这个黑黢黢的地下室里,这些老鼠身上携带着多少种病菌。还有沃里克,关于他——“我需要钱,”维斯康斯基说,“可是,老天哪,伙计,这哪是人干的活儿啊?这么多老鼠。”他害怕地四下看了看,“几乎可以肯定,它们有思想。假如我们弱小,它们强盛,你想,会怎样——”
“呸,你闭嘴吧!”霍尔说道。
维斯康斯基看着他,脸上显出一份受伤的模样。
“嘿,对不起,伙计,只是……”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上帝啊!这个地方太难闻了!”他大叫道。
“这简直就不是人待的地儿!”一只蜘蛛爬上了电瓶车,然后又爬到了他的手臂上。他用手将它弹开,该死的!香烟呛得他有点儿说不出话来。
“快干活儿吧!”霍尔说,“抓紧干,早收工。”
“但愿吧,”维斯康斯基情绪低落,“但愿吧!”
星期二,凌晨四点。
午饭时间。
霍尔和维斯康斯基以及三四个工友围坐在一起吃三明治,他们的手又黑又脏,估计连工业洗涤剂也很难将它们恢复原貌。霍尔一边吃一边注视着工头那间四面玻璃的小办公室。沃里克正在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