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您最钦佩叶先生的是什么?
王大珩:他有一颗诚挚的爱国之心。只要是对国家民族有利的事情,他就一定要倾尽自己的全力去做,而且无怨无悔……
历史无法复原清华大学物理系初创时期的一幅幅画面,但我们会借助王大珩先生的话把追寻的目光定格在一张凝重专注的面容上。这是叶企孙惯常的表情。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正是古朴厚重的民族责任,一种纯粹的爱国情怀,构成了那个时代知识分子羽化成蝶、生命寄之的图腾。那时的叶企孙仅仅二十七八岁,却拥有了目光深邃的眼睛。在这双目光的巡视下,物理系建起了一个个试验室,买来了一件件精密仪器,完善了各种教学设施,使教学工作进入了正规阶段。
贾连亨是1927年4月到清华物理系任实验员的,1931年2月被叶企孙和吴有训先生推荐到北平鹫峰山地震台,成为我国地震事业的创始者之一李善邦先生的唯一助手。他在回忆初创时期实验室工作时说:
那时讲大课的课堂是个阶梯教室,紧挨着科学馆北墙,有6层阶梯,每排好像是16个座位,讲堂上的讲桌很长,约8-9米,讲课时要做演示实验,演示仪器很多,摆满讲桌,是由阎裕昌操作、演示的,他原先是梅先生的勤杂工,旧社会称为“听差”,他很勤劳、聪明,肯学习钻研,叶先生把他安排到实验室培养他,他很快就掌握了技术,叶先生就破格提拔他为实验员,辅助讲课。学生在堂上弄不懂的常在下课后围到讲桌旁的仪器旁问他,他都能帮助学生弄明白,所以学生们都很尊敬他,叶先生教导学生尊敬他,不许叫他“听差”,所以学生们都尊称他为阎先生。我刚到科里时,梅先生叫我跟他学,我就跟他学,较快地熟悉了演示教学辅助工作……(贾连亨《关于叶先生的往事回忆》,见《一代师表叶企孙》,第72页)
王淦昌先生对叶师特别重视动手能力感受颇深,他说:“叶师非常重视实验室的建设,我们三四年级的实验仪器设备都是我们进校后才逐步制作、购置的。他很重视学生们的动手实践能力的培养,鼓励学生既动手又动脑,形成一种风气。他在系里设立工厂,要求学生必须学木工、金工和机械制图课,他在教我们热力学时,要求我们学生每人做一个温度计,他既讲测温度原理,又讲制作温度仪器的技术关键。系里的仪器设备很缺,由教师带领学生自己动手制造,这种理论联系实际的教学,学理论与动手实践紧密结合的办学作风,对我们青年学生产生很重要的影响,我们在日后担任教学工作和系主任时,也沿用了这一套作风。几十年后的今天,回顾人才培养的效果,感到这种作风是值得倡导的。”
大概是为了纪念物理系初创时期这段不平常的日子,1926年初夏时节,在叶企孙的提议下,物理系全体教职工在科学馆门口合了一张影。叶企孙身着白色西装,打着红色领带,面带微笑地看着镜头。照片上共10人,前排5人,后排5人,他在前排居中,在周围清一色长袍穿戴中间,他显得有些与众不同,惯常谦和的面容上第一次有了踌躇满志的神色。梅贻琦站在他的身旁,同样微笑着凝视前方。他这时已经离开了物理系,已是领导身份的他,脸上流露出满意的神情。
梅贻琦和叶企孙并肩站在1926年的春天里,向着眼前的清华园,脸上绽露出共同的笑靥。他们联手创造了清华的一段历史,而这段历史对中国显得至关重要。吴有训先生在1940年4月13日写了一篇文章,回顾旧中国四十余年的高等教育事业时指出,理科教育的发展可分为3个时期,第一个时期可称为妄读时期,国内各校均处于草创;第二个时期可称为空谈时期,开出了各种课程,“中国的大学程度,似较世界任何大学为高……这种高调的课程,对具有谈玄传统习尚的中国人,非常适合口味,结果学生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