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阔摆到了美国,吴宓在日记中记述:
富者如洪某、朱某某(均清华熟人,并讳其名)则家本富有,父兄由中国汇来巨资,俾其一掷千金。洪购汽车一辆,在街衢中为人拐去,遂再购一辆(每辆值美金千五百元以上,两千或三千元以下,贵贱不等)。有富商某(中国商人)其女颇美艳,群蚁趋之。洪、朱则以财相炫,互争此女……
吴宓对留洋之怪现象给予了严厉的批评:
中国学生情形,殊堪短气。一言以蔽之,大率皆逐利求财,领有官费,而不事读书,而在银行、商店等处执事服役。所得薪资,厚薄不等。其得资多者,则众羡之尊之;其得资少者,则众贱之鄙之。而学问人品不问焉,虽有潜心为学、成绩优美,众亦莫知之……
而“叶企孙在此,严其高尚人格,精其鉴别之卓识,采其优而弃其劣。择彼所长,补己之短”,在留学生中有口皆碑,可谓楷模。
叶企孙除了继续担任科学会海外分社的会长职务,经常组织开展科学讲座等活动外,鉴于留学生不问国事只图个人富贵的倾向,他找几个好友商议之后,又搞了一个“谈话会”。他本不是一个喜欢抛头露面的人,但此事关系重大,虽然他个人学业日进,但科学救国之梦岂能一人完成?聚沙成塔,集腋成裘。如果能有一个让大家聚在一起的形式,经常用国家大事和世界形势示人,用新鲜事物和新的思维激发人,留学生就会联想到自己的责任和使命,就不会在美国这个花花世界的温柔乡里沉沦和迷失。叶企孙的想法得到了大家的赞同,他们决定每星期日上午开谈话会,主要内容为讨论学问和国际动态、国内时局。
叶企孙发起的谈话会在吴宓的日记里有着详细的记述:
1920年11月21日
星期日。雪。叶君企孙发起,开设谈话会,聚本校中国学生约十余人,每星期日上午开会,讨论学问见闻及中国时事等。其意非不善,唯宓现时杂事担负已属过多,虽星期日,亦患忙碌。再添此项,实属疲于奔命,且深知此类之会,其名虽美,然普通之中国学生,无学无识,粗疏偏谬,我等何从受益?唯此事既经叶君提起,宓迫于情面,只得允从。是日上午十一时,在宓室中,开第一次会,会议研究加利福尼亚州排斥日人之事,十二时半后散会。
叶企孙是比较理性的人,而吴宓则是冲动、感性的人,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成为挚友。在陈、吴、叶3人中,陈寅恪比吴宓大4岁,吴宓比叶企孙大4岁。这样3人中叶企孙实际上处于一个小弟弟的位置上。不知何故,吴宓上对陈寅恪尊敬如师,下对叶企孙也迁就礼让,即使他不愿意参加叶企孙的谈话会,也不好明说,有时只得假言有事,跑到别处避之。想来还是叶企孙做事太过严谨的缘故,竟能使大学者吴宓如此悚然,真是趣事。
在11月21日之后的吴宓日记里,每及谈话会,吴均一笔带过。然而,这毕竟是叶企孙主持的谈话会,他的严谨、严格甚至有些严厉的行事作风使谈话会变得有些“政治化”,有些“官方”的意味,一个多月下来,吴宓实在忍受不了,便在日记中发泄不满:
……叶君来。叶君自喜其热心,凡事拘执操切,责人綦严,实则旨义非高,宓极苦之。
在吴宓的眼里,叶企孙是怪异的,他搞谈话会这样的劳什子,简直是瞎子点灯,徒劳无益。然而叶企孙偏偏乐此不疲,而且他认准的事情又“拘执操切,责人綦严”,还因为他是正人君子,做这些事又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国家,还不能说他什么,所以散漫惯了的吴宓只得大叫:苦哇……
1920年6月,叶企孙以优异成绩获得芝加哥大学物理学学士学位。
同年9月,叶企孙转入位于马萨诸塞州的哈佛大学研究院攻读实验物理博士学位,师从后来获诺贝尔物理学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