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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新诗集
不晦涩,但究竟不是民众能了解的。

    所以我们读平伯的诗,不能用他自己的标准去批评他。“民众化”三个字谈何容易!十八世纪之末,英国诗人华茨活斯(ordsh)主张作民众化的诗;然而他的诗始终只是“学者诗人”的诗,而不是民众的诗。同时北方民间出了一个大诗人彭思(Burns),他并不提倡民众文学,然而他的诗句风行民间,念在口里,沁在心里,至今还是不朽的民众文学。民众化的文学不是“理智化”的诗人勉强做得出的。即如平伯的《可笑》一篇(页217),取俗歌“高山有好水,平地有好花,家家有好女,无钱莫想他”四句,译为五十行的新诗;然而他自己也不能不承认,“词句虽多至数(十)倍,而温厚蕴藉之处恐不及原作十分之一”。这不是一个明白的例证吗?

    然而平伯自有他的好诗。第四辑里,如《所见》一首:骡子偶然的长嘶,鞭儿抽着,没声气了。

    至于嘶叫这件事情,鞭丝拂他不去的。

    又如《引诱》一首:

    颠簸的车中,孩子先入睡了。

    他小手抓着,细发拂着,于是我底头频频回了!

    这种小诗,很有意味。可惜平伯偏不爱做小诗,偏要做那很长而又晦涩的诗!

    有许多人嫌平伯的诗太晦涩了。朱佩弦先生作“冬夜”的序,颇替平伯辩护,他说:平伯底诗果然艰深难解么?……作者底艰深,或竟由于读者底疏忽哩?

    然而新出版的《雪朝》诗集里,平伯自己也说“《春底一回头时》稿成后,给佩弦看,他对于末节以为颇不易了解”。(《雪朝》页61)这可见平伯诗的艰深难解,自是事实,并不全由于读者的疏忽了。平伯自己的解释是“表现力薄弱”。这虽是作者的谦辞,然而我们却也不能不承认这话有一部分的真实。平伯最长于描写,但他偏喜欢说理;他本可以作诗,但他偏要想兼作哲学家;本是极平常的道理,他偏要进一层去说,于是越说越糊涂了。平伯说。

    说不尽的,看的好;看太仔细了,想可好;花正开着,不如没开去想他开的意思。

    这正是我说的“进一层去说”。这并不是缺点,但我们知道诗的一个大原则是要能深入而浅出;感想(impression)不嫌深,而表现(expression)不嫌浅。平伯的毛病在于深入而深山,所以有时变成烦冗,有时变成艰深了。

    我们可举《游皋亭山杂诗》的第四第五两首来做例。第四首题为“初次”:孩儿们,娘儿们,田庄上的汉儿们;红的、黑的布衫儿,蓝的、紫的棉绸袄儿,瞪着眼,张着嘴,嚷着的有,默然的也有。

    ……

    好冷啊,远啊,不唱戏,不赛会,没甚新鲜玩意儿;猜不出城里客人们底来意。

    他们笑着围拢来,我们也笑着走拢来,不相识的人们终于见面了。

    ……

    说到这里,很够了,很明白了。然而平伯还不满足,他偏要加上八九句哲学调子的话;他想拿抽象的话来说明,来“咏叹”前面的具体景物,却不知道这早已犯了诗国的第一大禁了。(看页77)第五首为“一笑底起源”,这题目便是哲学调子了!这首诗,若剥去了哲学调子的部分,便是一首绝妙的诗:我们拿捎来的饭吃着,我们拿痴痴的笑觑着。

    吃饭有甚么招笑呢?

    但自己由不得也笑了。

    ……

    他们中间的一个——她,忍不住了,说了话了:“饭少罢,给你们添上一点子?”

    回转头来声音低低的,“那里像我们田庄上呢!……”

    这种具体的写法,尽够了,然而平伯还不满足。他在前四句的下面,加上了

    九句:

    一笑的起源,在我们是说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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