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近代的歧路
六八年,日本开始明治维新,新政权以天皇的名义发布《五条誓文》,明确提出要“求知识于世界”。
一八七一年,日本决定派遣“欧美使节团”,以岩仓具视为正使,木户孝允、大久保利通、伊藤博文等为副使,新政权中大藏、工部、外务、文部、司法等部门的主要官员几乎倾巢出动。他们先到美国,然后转向欧洲,访问了英国、法国、比利时、荷兰、德国、俄国等,历时一年零九个月。日本政府认为这次出访意义重大,“内治外交,前途大业之成败,在此一举”。
岩仓使团的官员们参观了西方各国的政府机关、议会、工厂、法院、报社、医院、学校等。“维新三杰”之一的大久保利通回国之后立即写出《有关殖产兴业的建议》,他指出:“大凡国家之强弱,系于人民之贫富,系于物产之多寡,在于是否勉励人民之工业。”
木户孝允格外关注西方的教育,他在给文部省官员的信中写道:“我国今日之文明不是真正的文明,我国今日的开化不是真正的开化。……日本人决非与今日欧美之人有异,唯在学与不学。”与使团随行担任记录的久米邦武将沿途的笔记整理成书,标题为《特命全权大使美欧回览实记》,该书中的许多内容成为日本人的必修教育课程。
然而,满清王朝直到三十年之后,经历了八国联军侵华的惨痛教训,才开始派遣五大臣出洋考察宪政问题。这些皇亲国戚丝毫没有日本维新官员的见识和胸襟,他们走马观花的考察并没有对中国国内的变革产生任何积极作用。
从十九世纪八十年代开始,几个从欧洲欧洲游学归来、深入地研究了现代西方政治体制和哲学的精力充沛、坚定不移的知识分子,开始成为“明治维新”的年轻设计师。他们领导朝气蓬勃的天皇政权进行了政治改革、军事改革和财经改革,并实施“殖产兴业”和“文明开化”两大政策。
一八九八年的中国的戊戌变法运动,与其说是王朝主动进行的一次大变动,不如说是少数知识分子力图证明改革正确的一次孤注一掷、损失惨重的尝试。中国的维新派知识分子没有他们的日本同行那么幸运,他们的命运是斩首、放逐和流亡,他们遭到了大部分同胞的嘲笑、辱骂和唾弃。短暂的戊戌变法只持续了一百天,像是黑暗夜空中令人眼花缭乱的火箭烟花,其光亮消失后留下的夜空比先前更黑暗。
一八八九年,日本政府颁布明治宪法。这是一个深受近代德国政治理论家君主立宪观念影响的文件。在这十年间,东京的人们把“君权”和“天赋人权”的意义作为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展开热烈的讨论。而专横顽固的满清统治者,一次又一推迟立宪的时间表,直到满清王朝灭亡也没有实现真正近代意义的立宪。
十九世纪八十年代,日本知识分子在阅读卢梭的著作,在东京和大阪的书店里能够找到莎士比亚的戏剧和托尔斯泰的小说。而直到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中国知识分子们才开始得到日本人这种文化冒险精神的好处。
日本在进行自强运动的同时,也企图仿效西方列强的殖民扩张策略。当年,在外部压力下日本政府被迫签署了日美、日俄等修好条约之后,日本思想家吉田松阴对此评论说:“吾方决不毁约,失信于戎狄”。但在另一方面却宣称,应当“养国力,割易取之朝鲜、满洲、支那”。
明治维新初见成效,日本政客就宣称,中国自“鸦片战争以后,政治仍然不整,内有长毛之扰,外有英法之侵……以今日之形势论,宜先出师,取清之一省,而置根据于东亚大陆之上,内以增日本之势力,外以昭武勇于宇内。”
明治维新百年来,日本的近代史清晰地划出了这样一道弧线:在“脱亚入欧”的近代思潮的刺激下,日本在亚洲率先成功地转向了工业化。在这个过程中,由于处于西方列强的压力下,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