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流浪汉”
恨人的人。”约翰生伟大的脑袋蕴蓄有许多对于人生微妙的观察,
他通常冲口而出的牢骚都是入木三分的慧话。恨人恨得好( good er)真是
一种艺术,而且是人人不可不讲究的。我相信不会热烈地恨人的人也是不知道怎地
热烈地爱人。流浪汉是知道如何恨人,如何爱人。他对于宗教不是拼命地相信,就
是尽力地嘲笑。Donne(约翰·顿,英国教士,诗人),herrick(罗·赫里克,
英国传教士,诗人),Celleni(B·塞里尼,意大利作家,雕刻家)都是流浪汉
气味十足的人们,他们对于宗教都有狂热;Voltaire(伏尔泰),Nietzsche(尼
采,德国哲学家)这班流浪汉就用尽俏皮的辞句,热嘲冷讽,掉尽枪花,来讥骂宗
教。在人生这幕悲剧的喜剧或者喜剧的悲剧里,我们实在应该旗帜分明地对于一切
不是打倒,就是拥护,否则到处当协,灰色地独自踯躅于战场之上,未免太单调了,
太寂寞了。我们既然知道人类理智的能力是有限的,那么又何必自作聪明,僭居上
帝的地位,盲目地对于一切主张都持个大人听小孩说梦话态度,保存一种白痴的无
情脸孔,暗地里自夸自己的眼力不差,晓得可怜同原谅人们低弱的理智。真真对于
人类理智力的薄弱有同情的人是自己也加入跟着人们胡闹,大家一起乱来,对人们
自然会有无限同情。和人们结伙走上错路,大家当然能够不言而喻地互相了解。当
浊酒三杯过后,大家拍桌高歌,莫名其妙地相视而笑,莫逆于心,那时人们才有真
正同情,对于人们的弱点有愿意的谅解,并不像“君子”们的同情后面常带有我佛
如来怜悯众生的冷笑。我最怕那人生的旁观者,所以我对于厚厚的约翰生传会不倦
地温读,听人提到 Addison(爱迪生,英国诗人,散文家)的旁观报就会皱眉,
虽然我也承认他的文章是珠圆玉润,修短适中,但是我怕他那像死尸一般的冰冷。
纽门自己说“君子”的性情温和近于女性(tleness and effeminacy
of feeling),流浪汉虽然没有这类在台上走S式步伐的旖旎风光,他却具有男
性的健全。他敢赤身露体地和生命肉搏,打个你死我活。不管流浪汉的结果如何,
他的生活是有力的,充满趣味的,他没有白过一生,他尝尽人生的各种味道然后再
高兴地去死的国土里邀游。这样在人生中的趣味无穷翻身打滚的态度,已经值得我
们羡慕,绝不是女性的的“君子”所能晓得的。
那稣说过:“凡想要保全生命的,必丧掉生命。凡丧掉生命的,必救活生命。”
流浪汉无时不是只顾目前的痛快,早把生命的安全置之度外。可是他却无时不尽量
地享受生之乐。守己安分的人们天天守着生命,战战兢兢,只怕失丢了生命,反把
生命真正的快乐完全忽略,到了盖棺论定,自己才知道白宝贵了一生的生命,却毫
无受到生命的好处,可惜太迟了,连追悔的时候都没有。他们对于生命好似守财虏
的念念不忘于金钱,不过守财虏还有夜夜关起门来,低着头数血汗换来的钱财的快
乐,爱惜生命的人们对于自己的生命,只有刻刻不忘的担心,连这种沾沾自喜的心
情也没有,守财虏为了金钱缘故还肯牺牲了生命,比那什么想头也消失了,光会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