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明灯
酒醒之后似的无力;方头却已站上去了,慢慢地说道:
quot;你是一向懂事的,这一回可是太胡涂了。让我来开导你罢,你也许能够明白。就是吹熄了灯,那些东西不是还在么?不要这么傻头傻脑了,还是回去!睡觉去!quot;
quot;我知道的,熄了也还在。quot;他忽又现出阴鸷的笑容,但是立即收敛了,沉实地说道,quot;然而我只能姑且这么办。我先来这么办,容易些。我就要吹熄他,自己熄!quot;他说着,一面就转过身去竭力地推庙门。
quot;喂!quot;阔亭生气了,quot;你不是这里的人么?你一定要我们大家变泥鳅么?回去!你推不开的,你没有法子开的!吹不熄的!还是回去好!quot;
quot;我不回去!我要吹熄他!quot;
quot;不成!你没法开!quot;
quot;…………quot;
quot;你没法开!quot;
quot;那么,就用别的法子来。quot;他转脸向他们一瞥,沉静地说。
quot;哼,看你有什么别的法。quot;
quot;…………quot;
quot;看你有什么别的法!quot;
quot;我放火。quot;
quot;什么?quot;阔亭疑心自己没有听清楚。
quot;我放火!quot;
沉默像一声清磬,摇曳着尾声,周围的活物都在其中凝结了。但不一会,就有几个人交头接耳,不一会,又都退了开去;两三人又在略远的地方站住了。庙后门的墙外就有庄七光的声音喊道:
quot;老黑呀,不对了!你庙门要关得紧!老黑呀,你听清了么?关得紧!我们去想了法子就来!quot;
但他似乎并不留心别的事,只闪烁着狂热的眼光,在地上,在空中,在人身上,迅速地搜查,仿佛想要寻火种。
方头和阔亭在几家的大门里穿梭一般出入了一通之后,吉光屯全局顿然扰动了。许多人们的耳朵里,心里,都有了一个可怕的声音:quot;放火!quot;但自然还有多少更深的蛰居人的耳朵里心里是全没有。然而全屯的空气也就紧张起来,凡有感得这紧张的人们,都很不安,仿佛自己就要变成泥鳅,天下从此毁灭。他们自然也隐约知道毁灭的不过是吉光屯,但也觉得吉光屯似乎就是天下。
这事件的中枢,不久就凑在四爷的客厅上了。坐在首座上的是年高德韶的郭老娃,脸上已经皱得如风干的香橙,还要用手捋着下颏上的白胡须,似乎想将他们拔下。
quot;上半天,quot;他放松了胡子,慢慢地说,quot;西头,老富的中风,他的儿子,就说是:因为,社神不安,之故。这样一来,将来,万一有,什么,鸡犬不宁,的事,就难免要到,府上……是的,都要来到府上,麻烦。quot;
quot;是么,quot;四爷也捋着上唇的花白的鲇鱼须,却悠悠然,仿佛全不在意模样,说,quot;这也是他父亲的报应呵。他自己在世的时候,不就是不相信菩萨么?我那时就和他不合,可是一点也奈何他不得。现在,叫我还有什么法?quot;
quot;我想,只有,一个。是的,有一个。明天,捆上城去,给他在那个,那个城隍庙里,搁一夜,是的,搁一夜,赶一赶,邪祟。quot;
阔亭和方头以守护全屯的劳绩,不但第一次走进这一个不易瞻仰的客厅,并且还坐在老娃之下和四爷之上,而且还有茶喝。他们跟着老娃进来,报告之后,就只是喝茶,喝干之后,也不开口,但此时阔亭忽然发表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