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康乐园之会
无结果。因而,当他此次拜访陈寅恪夫妇即将离别的时候,唐筼专门让小彭把在广州的吴宓与陈心一所生长女吴学淑召到家中,与吴见面并共餐,以让吴宓真切感知儿女亲情,重温与发妻陈心一共度时光的旧梦。因吴宓已明确离广州后将重游北京并会见时在北京定居的陈心一,唐筼除了复劝吴抓住机会与原妻和好外,还敬重其事地赠陈心一方糖一包,强行让吴宓转赠。同时赠诗二首,其中末首为:
送雨僧先生重游北京北望长安本有家,双星银汉映秋华。
神仙眷属须珍重,天上人间总未差。”
唐筼之诗,明确表达了期盼吴、陈复婚的良好祝愿。遗憾的是,吴宓北返,仍在合与分之间反复无常,终于无果而终。
9月4日晨,吴宓自中山大学招待所出发,乘车赶奔火车站,登上了开往北方的火车。陈寅恪诗中一句“暮年一晤非容易,应作生离死别看”,竟一语成谶。
9月6日晨,吴宓抵达北京。先后会见了贺麟、李赋宁、金岳霖、钱锺书、杨绛等昔日清华同事、弟子。贺麟对吴宓任教西南师院颇为惋惜,认为是虎落平川,难有容身和发挥才学之处,日后必然遭到犬欺。同时贺告诉吴一个消息,中共掌管宣传和文化的大员周扬“尝公开主张,应调取宓为中央文史馆研究员,命宓住居北京,专力续译沙克雷之小说。贺麟欲陪导宓往谒周扬,宓惧祸,辞未往。惟此事而论,周扬实际上宓之真知己,亦‘可人’哉!”据吴宓在《自编年谱》中所说,早年创办《学衡》时,曾翻译过英国小说家沙克雷的小说《钮康氏家传》(。M。the Newcomes”),并在《学衡》连载,每期登一回。此为吴宓一生中最得意之译作,也受到外界广泛关注和好评,周扬当时应为关注者和好评者之一,因而几十年后产生了想调吴宓入京继续从事这项翻译工作的想法。当贺麟对吴宓透露这一消息并欲拉吴顺杆往上爬时,已对政治有了警觉的吴宓没有响应,内中原因,许多年后吴宓在校订《自编年谱》时作了这样的解释“若竟从之,后来周扬得罪,宓必致牵连。然谨慎不往,伏处西师,1968年以后仍受种种之惩罚与斗争,则何如其往耶。”
纵观吴宓一生为人处事,憨厚有余而精明不足,结识的敌人与仇家自不必说,往往在许多时候被不怀好意的同事、朋友,甚至弟子引入早已挖好的坑中,上当受骗,落入无妄的屈辱与灾祸之中难以自拔。但这一次却是少有的异数,吴清醒而自尊地作了拒绝,在当时看来,这个抉择是明智的。至于日后于西师遭受的侮辱与肉体折磨,就不是吴宓的心智所能控制的了。
1961年9月13日早晨,吴宓在元配夫人陈心一住处检视从昆明运回、存放于此处的两箱书籍,作了妥善安排,准备离开北京。早餐时,吴宓面对陈心一贤慧的性格和殷勤伺候,想起陈寅恪夫妇、特别是唐筼再三让自己与陈氏复婚的殷切叮嘱,有些动情,但仍心神不定,无法下定决心剖白心事。联想到自己年已六十七岁高龄,陈心一也衰老了,此次分别,未必再能相见。想到此处,“忽觉悲从中来,几于食不下咽”。餐毕,吴宓在陈心一和友人陪同下于北京火车站登上了西去的列车,吴、陈这对恩怨夫妻就此永诀。
吴宓此次西行,除应陕西师范大学之邀前往讲学,还在妹妹吴须曼陪同下由西安返回家乡泾阳安吴堡探亲访友,此为吴宓离开安吴堡五十一年后首次返回故土,自是感慨良多。吴在安吴堡住一宿,于9月17日返西安,旋回重庆西南师院。此次重返,等待他的自然不是鲜花美酒,而是陷阱和地狱。
吴宓先是被内部监控使用,继之作为“资产阶级教育思想腐蚀青年”的典型受到一次次批判。到了1964年,吴宓原拟在暑假、十月上半、十二月下半请假再度南下,探望他一直挂念于心的陈寅恪夫妇,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