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八指头陀向杨度讲授佛家哲理:人世好比一个圆圈
在寺内发现了一幅唐朝的古画,法师听说了吗?”
杨度想了想,说:“所谓高僧,当然是精通佛典的僧人。”
“这真是个宝贝!”杜司长露出一副垂涎欲滴的神态。
“在人世间或许是宝贝,在我们佛家子弟看来,这些东西都是无所谓的。”寄禅平静地说着,脸上无半点矜喜之色。
民国政府的礼俗司司长原是个在前清官衙里混得精熟的师爷,擅长应对,善于察言观色。听了这话,马上接言:“法师真是个道行高深的出家人,把俗世的一切都看淡看透了。其实,法源寺是个打坐拜佛的地方,吴道子的画挂在那里本就很不协调,而且这幅画也不可能提高法源寺在佛教界里的声望。”
寄禅一听,心里警觉起来:这话什么意思?遂聚精会神地听这位官员的下文。
“法师今天送来的这个保护寺院条款很好,民国政府是为国民办事的,僧尼也是民国的国民,民国政府毫无疑问要为他们办事。赵总长一定会将它呈送给袁大总统,袁大总统也一定会批准公布的。”
寄禅没想到事情竟会办得这样顺畅而完善,令他大喜过望。他忙合十:“贫僧代表全国僧尼感谢杜司长,感谢民国政府。”
“这是我们的职责,不必言谢。”杜司长笑容可掬地说,“政府要为国民办事,国民也要给政府帮忙。有件事,我想请法师妥为转告法源寺住持道阶上人。”
因为有刚才的警觉,寄禅立时想到杜司长要打吴道子画的主意了,他脸色凝重起来。通常这时要说的话是“请问什么事”,他却有意不说。
杜司长觉察出这个老和尚脸上的变化,见他并不接言,心里颇有点不快,遂收起笑容,一本正经地说:“现在政府也有困难,一是缺银子,二是缺武器。法师知道,德国是洋人中的强国,既有钱又有好枪炮。政府想从德国银行贷款,又想在德国买一批新式枪炮来,这都要靠德国公使从中周旋。那天,勒兰特公使看了法源寺的古画后激赏不已。赵总长对我说,假若把这幅画送给他,那么从德国贷款买武器就不成问题了。刚才法师说得好,古画对佛门来说是可有可无的东西,但现在对政府来说就将起大作用了。政府帮佛门的忙,下达保护寺院令;佛门也帮政府的忙,捐献那幅古画。这样大家都好。法师你说呢?”
怪不得杜司长这么客气,怪不得保护条款会这么顺畅地获准,原来都是冲着这幅吴道子的画来的。说得好听,捐画是为了政府,其实都是为了他们自己。这种事前清宫场比比皆是,没有想到新成立的民国政府竟然与倒台的前清朝廷是一丘之貉!
尽管已确知是国宝,道阶听了这话仍然很高兴。因为杨度是名士、是行家,而且道阶还知道他与袁大总统私交极深,由此人嘴里说出这句话,自然与旁人不同。杨度情不能已地问:“法师,若有识货的要买你这幅画,你卖吗?”
说着起身。
杜司长忙跟着站起,说:“法师不要误会,杜某人自己决不要那幅古画,古画是送给德国公使的。杜某人这个建议纯是为了政府,请法师回去好好跟道阶住持说明,佛门也要以国家利益为第一才是。”
“知道。”寄禅又习惯性地抬起左手,一粒一粒地数起念珠来。
法源寺里的和尚们都在做把画卖十万银元每人分两百三百的美梦,听到这个消息,也个个愤怒,都围着道阶七嘴八舌地说,古画是法源寺的公产,人人有份,谁都无权把它送人!也有人对寄禅说,宁可不要政府颁布保护令,也不把古画送出去!还有人不客气地说,政府就是颁布了法令,顶个屁用。他们自己还没站稳脚跟哩,哪有能力管佛教界的事。到头来,我们得到的是一纸空文,他们倒实实在在地拿去了十万银元!
傍晚,法源寺里来了一个低级官员,专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