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八指头陀向杨度讲授佛家哲理:人世好比一个圆圈
找寄禅法师。守门的老和尚是个盼望得银子最心切的人。他已经七十多岁了,俗家亲戚只有一个侄儿。他对侄儿说死后要埋到父母身边,要侄儿替他了却这个心愿。但侄儿不愿意,说要花一笔钱,家里拿不出。看门老和尚想,若把画卖掉后自己分得百把两银元,侄儿就不会不办了,死后就可以跟父母长眠一起了。下午得知内务部要古画的事,他也是闹得最厉害的一个。当听说来访者是内务部的官员,也不管他的官大官小,劈头盖脑地发了一肚子牢骚,归结为一句话:画不能出寺门,要的话,拿十万银元来买!那官员听了,心里冷了半截。找到寄禅后,寄禅也以实相告。那官员匆匆离开法源寺,把这些都向杜司长作了禀报。
昨天寄禅法师又去内务部打听消息,看条款是不是批了。到了礼俗司见不到杜司长,坐了半天冷板凳后,一个姓白的副司长出来接见。
白副司长绷紧着脸打着官腔:“老和尚,你不去寺里吃斋念佛,来我们这里做什么?若是化缘的话,那你走错了地方,我们民国政府的衙门是从不打发和尚什么东西的。”
这几句话,说得寄禅一肚子火。这位八指头陀,多少年来以自己的德行和诗才,享受着僧俗两界的广泛尊敬,何曾受过这种奚落?他本想跳起来将这个混账官僚臭骂一顿,想想与自己会长的身份不合,咬咬牙,将唾沫咽了下去,瞪起眼睛将白副司长看了好长一会儿才说:“你不要弄错了,我不是来化缘的,我是中华佛教总会的会长,我是来问送上的保护寺院条款批了没有。”
“噢,”白副司长拖长着声调说,“你是问那个条款嘛,我们多少大事还忙不过来,哪有空闲管你们和尚尼姑们的事,你们自己去管自己吧!”
看着白副司长这副模样,寄禅心里又上气了。他再次压住,说:“昨天杜司长说得好好的,民国政府要为国民办事,保护寺院这种事也要管的,为什么现在又不管了呢?”
寄禅睁开眼睛,见杨度坐在一旁,脸上微露一丝笑容,轻轻地说:“皙子你来了,好,好。”
“你们上峰怎么会有这样的指示?”寄禅不自觉地把嗓门提高了。“我在南京拜会了孙大总统。他说,不管是谁,只要是中国人,国民政府都有责任保护他们的合法权益。”
说罢,拿出了孙中山的便笺,说:“这是孙大总统的亲笔函。”
白副司长对孙中山的便笺正眼都不瞧一下,冷笑一声说:“和尚,你不要再看老皇厉了。现在已不是孙大总统威风的时候了。现在是袁大总统的天下,我们都听袁大总统的。他孙大总统有本事,先保住自己的位置再说。台都下来了,还写什么条子来指示我们,笑话!”
寄禅对孙中山满怀崇敬之情,见他这样嘲笑孙中山,满肚子怒火再也不能忍耐了。他霍地站起,指着对方的鼻子骂道:“你真正是小人得志!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对孙大总统不恭?”
原来这位白副司长正是个得志小人。他本是赵秉钧身边多年的跟差,走脚跑腿,端茶递水,侍候得好。赵秉钧为酬劳他的忠顺,出长内务部时,就叫他在礼俗司做个科长,上个月才提拔的副司长。当了堂堂副司长的白跟差,发迹后最忌讳的就是“小人”二字。寄禅的这句话激起他满腔仇恨的怒火。他捋起衣袖,劈脸就给寄禅一个耳光,口里骂道:“打掉你这个老秃驴的蠢气!”
道阶说:“先上车吧,上车后我再告诉你。”
“师父,师父!”道阶一声声轻轻地呼唤。
“道阶,你替我跑一趟槐安胡同,请杨居士来一下,我有要事对他说。”寄禅吃力地睁开眼睛,对一直守候在身旁的嗣法弟子说。
“师父,弟子打发一个人去吧,弟子守着您。”道阶哭泣着说。
“我要请杨居士办大事,你亲自去郑重一些。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