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八指头陀向杨度讲授佛家哲理:人世好比一个圆圈
渐不对了,心里万分着急。他紧紧地握着寄禅的双手,那双手已经冰冷了。
“道阶,千万莫这样,与古画何干。”寄禅气喘喘地说,“我死之后,你们把画再藏到夹板中去。不管礼俗司如何来纠缠,也不能让他们得到。还定下一条寺规:不到太平盛世,决不能让此画再见天日。记下了我的话吗?”
寄禅喝了一口茶,继续说:“话虽如此,我在人世间还有一些事要了,其他事已基本办好,仅这本诗文集还未最后定稿,心里放不下。另外,前几天衡阳居士喻昧庵将应道阶之聘编纂的《新续高僧传》送来了,要我写一篇序。喻居士是我多年的朋友,这部书也还编得不错,这篇序我不能推辞,况且我也想借此说几句话。”
说着将案头上堆得高高的一叠稿子指了指。杨度拿下一部分稿子,随手翻了翻目录。原来这部书是据明末沙门如惺所撰《明高僧传》推而广之,上起北宋下至清末,共有六十六卷。喻昧庵将梁沙门慧皎之《高僧传》称为初集,唐释道宣之《续高僧传》称为二集,宋释赞宁之《宋高僧传》称为三集,将自己编的这部书称为四集。他认为这四集高僧传把中国数千年佛教人物都包括进去了。
“法师,我看当今第一高僧应该是你了。”杨度放下书稿,笑着说。
“不能这样说。”寄禅平淡地说,“皙子,你以为高僧应是什么人?”
寄禅浅浅笑了一下,说:“即使活了一百岁也是要走的,我们佛家视此事很平常。万物行行,此生彼灭,灭生灭死,亘古循环,刻刻变迁,轮回不息,在物则为成坏,在人则为生死,实则世间物体只有变化,并无生死。无始无终,无生无灭,不增不减,不去不来。物物如是,人亦如是,释迎牟尼如是,我亦如是。”
寄禅点点头说:“你说的不错,但这只是高僧的第一义,即普通高僧。”
与当时许多大知识分子如梁启超、章太炎一样,杨度对佛学也有很大的兴趣。只是这些年来忙于宪政,忙于国事,无空闲钻研佛典,现在有一个这么好的法师在面前,何不向他请教呢?于是问:“真正的高僧,还应当具备什么条件呢?”
“噢,”白副司长又拖长了声调。“那是昨天说的话,今天上峰又有新的指示:出家人的事政府不管。”
杨度高兴地说:“法师,佛祖说度己还须度人,度人即为度己,你今天就度一度我这个俗人吧!”
“阿弥陀佛,善哉斯言!”寄禅拿起挂在胸前的念珠,虔诚地说,“学佛说法,教理通达,由识求智,戒行圆明,此乃高僧第一义。知无法可说,无佛可学,明法即非法,佛即非佛,此乃高僧第二义。”
杨度听到这里,莫名其妙:刚才还在讲学佛说法,现在又讲无佛无法,这是怎么回事?
他学着寄禅的样子,做一副虔诚的模样,只是胸前无念珠可数,双手似觉无处可放。
“法师,弟子于高僧之第二义,颇觉费解,敢请法师详明指示。”
听到杨度以“弟子”自称,寄禅干脆摆出素日大法师讲经的神态来,半眯着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若以说法而名高僧,则法与不法邪正殊观,法见未除,斯法执以起。若以学佛而名高僧,则佛与非佛圣凡异视,佛见未除,斯我执以起。二见二执,皆为心障。斯障不治,何云高僧?”
杨度似乎明白了一点,继续听法师说下去:“所说之法与能说之人,所学之佛与能学之人,皆以一心成二相。此皆自心差别,不从外来,善恶相对而成,迷悟相同而成,有则俱有,无则俱无,一念不生,万缘俱寂,故无法无佛,方为高僧,此为第二义。”
从有到无,原本是心境的变幻导致的结果。这真是一门高深莫测的学问。杨度再问:“高僧还有第三义吗?”
“有。”寄禅又数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