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uot;花生说，quot;因为这场婚事是她给安排的——嫁的是她堂兄弟的朋友的一个外甥，家住苏州城外的一个小村子里。人家告诉她，这未来的丈夫和他父亲一起做面条生意，可红火着哩。

    quot;小俞的母亲从没见过这位外甥。举行婚礼的那天才第一次见到他。她说，他好像很紧张，人们不得不提醒他从哪儿进去，说什么话。他不合时宜地咧嘴哈哈大笑，弄得小俞的母亲还以为他喝醉了。他没醉。他是个痴呆，还要尿床。天上刮大风的时候，他还要哭。他还以为小俞是他的大姐姐呢。

    quot;小俞回家告诉母亲，想请她帮忙了结这门亲事。她母亲说那样她的生活只会更糟。眼下至少婆家对她还不错，给她许多吃的东西。尽管丈夫是痴呆，但她已经听说他还是会生孩子的，他在村里跟一位姑娘有过那事。所以母亲就告诉小俞，#039;好好待着吧，忍一忍。#039;小俞就回夫家去了。她爬上院子的大树，在枝头打了个结，另一个套在自己脖子上，就上吊了。

    quot;#039;整整一年，#039;那做母亲的说，#039;我只有一个念头，也想干同样的事。#039;小俞的母亲说到这儿就哭了，我也哭了。当她告诉我这个的时候，我脖子也感到喘不过气来。我好像在说梦话似的：#039;那么一个姑娘要结束婚姻就只能走这条路了。#039;

    quot;小俞的母亲哭着说，#039;不，不对。她是因为走投无路，无依无靠才走上这条绝路的。#039;

    quot;那天下午，我终于找到了一个富有同情心的人来倾听我的种种烦恼。我现在想起来，是小俞在我耳边说话，要我去找她母亲的。因为后来就是在那一年，小俞的母亲帮我逃脱了我的婚姻。quot;

    quot;她怎么做得到呢？quot;我说。我以为我能从这个答案中听到几个字，对付我自己不幸的婚姻。

    花生站起来说，quot;你干吗不问她自己？quot;

    quot;什么？quot;

    quot;问她，quot;花生说，quot;问小俞的母亲。她就在楼下，正在为这幢楼里所有逃婚的女人弄中饭呢。quot;

    所以这时我才明白，整幢房子是地下室，住满了女人和孩子。你想象得出吗？我又害怕又兴奋。我兴奋的是和这幢屋子里的九个女人在一起，她们都曾有过可怕的婚姻，而现在不必再服从她们的丈夫和婆婆了。

    我们下楼的时候，小俞的母亲还在做饭。大家都叫她小俞妈。看看她的样子，你想不到这个正在煎鱼和炒苦瓜的小女人，竟会是一个地下工作者。但那时，大多数共产党人不再公开穿制服了。你要是告诉别人说你是个共产党，不是疯了，就是死路一条。

    其他女人都从不同的工作岗位回来吃中饭了。一个在做法语家庭教师，另一个在鞋厂做工，还有一个做扫帚在大街上卖。她们的家庭背景各不相同。实际上她们就和你在上海大街上碰到的任何人一样。

    所以没人跟我说，quot;我是个共产党，你呢？quot;但你从她们谈论的事情上可以听出。比方，当我们坐下一起吃饭的时候，小俞妈就对我说了：quot;我希望吃苦瓜不会太为难你吧。我自己不经常吃，但吃的时候我会提醒自己，有东西吃够满足了。quot;她笑了，花生和另外几位女人也笑了。

    她们全都喜欢吃苦瓜。不是喜欢它的味道，而是喜欢与它有关的话题。quot;噢，你还没吃过苦呢，quot;有个女人说，quot;冬天只靠一块煤砖取暖做饭，那才叫苦呢。quot;另一个就说了：quot;这苦瓜比我从前给大户人家当奴隶的滋味可要甜得多了。quot;

    我可以告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