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许氏
阴识随着贾复、刘植等人领兵南击郾城,据闻已迫使更始帝敕封的郾王尹遵投降,颍川郡逐步重回建武汉朝掌控。
阴识不在身边,令我有种失去臂膀的惶然,幸而阴兴官封黄门侍郎,守期门仆射,平时出入掖庭的机会反而增多,碰上一些不是太紧急的信息传递,也无需再使用飞奴。
转眼到了五月,刘秀百忙之中,偶尔来后宫转悠,总会含蓄的提及立我为后的事情,我支吾着不答。然而立后之事属于国体,牵扯甚广,已非刘秀一人能控制。百官上疏,急切之心比皇帝更甚,无形中将立后之事推到了一个无法再拖延的境地。
郭圣通在这段时间深居简出,以安胎之名,躲在寝宫内几乎从未再露过面,无论立我为后的舆论宣扬得有多沸腾,在她那边,犹如一片宁静的死海,丝毫不起半点涟漪。
越是如此,我越觉心惊。
许是我太过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我就是无法安下心来,把她的沉默单纯的想象成认命。
我在长乐宫中见识到的一幕幕后宫之争,均与朝政息息相关,那些暗潮,汹涌、隐讳却又透着残酷。难道如今换成刘秀的南宫,从外到内,从内到外都已被改造成了一个充满和谐的新环境,所以这里不再存在士族利益驱动,不再存在权利纷争,不再存在政治矛盾?
难道当真是我神经过敏,搞得风声鹤唳,太过杞人忧天不成?
“贵人。”大清早,琥珀神色紧张的匆匆而至,附耳小声,“郭贵人一路哭哭啼啼的往西宫来了。”
我脊背一挺,露出一丝兴味:“哦?”
话音未落,抽泣声已经从打老远传来,我仰着脖子往门外张望了眼,沉声:“让她进来。”
“诺。”
琥珀应声才要出去,我突然改了主意:“慢!还是……我亲自去迎她。”
搁下笔墨,我敛衽整衣,慢吞吞的往殿外走去,快到门口时,我加快脚步,装出一副匆忙焦急之色:“发生什么事了?”
门外的郭圣通容颜憔悴,妆未化,发未梳,小脸苍白,双目红肿,楚楚可怜。她身上衣着单薄,愈发显现骨架纤细,小腹隆耸。五月的天气虽透着暑热,可早晚仍是微凉,她一个孕妇,大老远的顶着朝露跑到我这里,又是颤栗,又是落泪,那副凄楚模样,狠狠的撞击上我的心房。
那一刻,我险些把持不住,下意识的伸手扶她:“你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郭圣通不待我伸手去扶,忽然双膝一软,跪下噎然:“郭氏督管不力,特来请罪。”
这么突如其来的一跪,让我原本泛起迷糊的脑子猛地一凛,急忙招呼左右侍女拉她起来:“郭贵人这是说哪里话,这般大礼谢罪,可将阴姬搞得诚惶诚恐了。”
郭圣通一脸尴尬,布满血丝的大眼睛里含着怯生生的泪意,羞涩的支支吾吾:“的确是妾身的过失,陛下……陛下上月临幸……嗳,妾身有孕在身,不方便侍寝……所以……陛下幸了妾身宫中一名侍女,只是万万没想到居然……因此做下龙胎。这……这事……虽说不违礼制,但……事出仓促,终究是妾身督管不力,这事若早禀明姐姐,也至于落得现在这般尴尬。姐姐,你看……那许氏虽出身微寒,毕竟已有身孕,能否……先置她个名分?妾身年幼无知,不敢擅作主张,心中惶恐,唯有……赶来向姐姐请罪了。”
我脑子里呈现一片空白,双目失了焦距,唯见眼前那一点樱唇不住的开启闭合。
“姐姐恕罪,饶了许氏吧。”她一边落泪,一边哀恳的再次欲向我下跪,“她素来乖巧懂事,陛下……陛下也很喜欢她的……”
我退后一步,停顿了下,又是退后一步,仰头望天,天空碧蓝一片,万里无云,旭日初升,骄阳似火。然而我却一丝一毫的暖意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