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长恨水长东(五)
,果尔仁却别过眼去,似是逃开了碧莹的泪光,叹声道:“热伊汗古丽,我的孩子,这一切都是命,都是腾格里安排的命运。”
他复又走近她:“你虽是明家人,却也是我突厥的儿媳,老夫的义女,自老夫第一眼看到你,便中意你的德貌,虽是明家人将你托付在老夫身边,老夫却视如已出,你仔细想想,自到老夫身边后,何时苛待过你?”
“叶护大人说得是,大妃娘娘,叶护确未亏待过你,相信就连你的家里人,那明家的后人也不想伤害你……” 张老头双手抱胸,不停地冷笑着。
“你住口,你住口,”碧莹用尽毕身的力气方才站住,声嘶力竭地喊着无数个住口,到最后连嗓子都哑了,人也晃个不停,美丽而苍白的脸上涕泪纵横,我不忍再看,难受地别过头去,只听她悲愤道:“你胡说,我哪里是明家的后人,我根本没有见过什么明家的后人。”
“大妃娘娘,尽管你是明家的私生儿,确然自你一出生起,便没有逃离过明家的眼线,”张老头长叹道:“九贞居士为人正直,不愿迎上,生活也颇为清苦,自从发妻生病,更是借据,明风卿常常暗中派人接济,你到了紫栖山庄,你的表兄他……”
“你胡说,谁是我的表兄,我没有表兄,我姚家子孙不旺,到了我父亲这一辈都是一脉单传,没有任何亲戚,连几个结义的妹妹和哥哥都是人贩子牛车上认来的,哪里来的捞什子表兄。”碧莹大吼着,额头汗水淋淋。
我转过身来,张老头却冷哼一声:“说起来您的表兄,明仲日,”他看了我一眼,挑眉道:“咱们大家都还认识,。”
“别说了。”这回轮到我和碧莹一起大声说了出来。
“我不说,难道您和花西夫人就猜不出来?那么可见明仲日确然厉害啊,”张老头冷笑连连,看着我的眼睛,冷然一字一句无比清晰道:“他……就是您和花西夫人的结义二哥宋明磊。”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响着,让我感到有些旋晕。
永业三年上元节上,浑身浴血的青衣少年,在华山顶上的山洞里紧紧拥着我,过多的失血令双唇没有一丝血色,然而那双天狼星一般明亮的眼睛里充满了幢景,他对我说道:“我们忘掉一切,忘掉所谓的国仇家恨,离开这个乱世,去浪迹天涯,就我们两个人,去过那自由自在的生活,木槿。”
在这以后的岁月里,我只要一想起他,耳边便全是那天他说得话,眼前便是天空飘着红色的雪,那玉女峰上的皑皑白雪,亦被子弟兵的血染得鲜红,成为我这一生最可怕的恶梦,然而当时的他却笑得那样快活,我从来没有见过他那样快乐:“二哥知道,你不爱功名利禄,不爱绫罗绸缎,你一直向望的就是那样的生活,二哥的心中也一直渴望那样的生活,可是这一路走来,没有人给过我任何机会来选择。”
二哥啊二哥,当初你对我说的国仇家恨,原来指的根本不是什么南诏奇裘,西安沦陷,你一心所想的却是明家败于原家之后满门抄斩的血海深仇,避走他乡。
二哥,这就是为什么在德馨居那六年,只要碧莹出了什么事,你必定会出现在我们的视线范围内,那时的我何其天真,居然真得以为我们小五义的友情,感动了那大名鼎鼎的赵孟林来为碧莹看病,这一切想必也是你的安排。
那一年,我刚满十五,碧莹和非珏同年十六,都不知不觉地到了适婚的年龄,于是躺在床上六年的碧莹,居然慢慢好了,我去找你报喜,你却毫不惊讶,因为这一切本都在你的掌控之中。
二哥啊二哥,你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啊!
我的眼前早已模糊,唯有耳边张老头冷清的声音没有停止:“他所做的一切大约为了保护您,不让您淌进原家同明的家混水,可惜,直到最后,他却不得不利用了您心中的软弱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