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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灼眼芙蕖
的,日光下肆意绽放的夺目花朵。

    他的兄长杀妻案,本已经要结案了。他的一家,苦尽甘来,终于看到了未来的曙光——

    可为什么,十二岁的她在旁边喊了一声“爹爹”。

    他的母亲悬挂在横梁之上,似乎还在轻轻晃荡。窗外初升的朝阳斜斜地从窗棂外照进来,染得他母亲的整个身子、他家整个破败的屋子、他所处的整个天地,都是一片血红。

    他刚从梦中醒来,还迷茫的脑子,只余得一片空白。他站在母亲的身前,呆呆地抱着她的腿,发现她已经完全冰冷僵硬了。

    父亲死后,没日没夜织布操劳,终于将他们两人养大的母亲;虽然家境贫苦,可依然能在回家时从自己的怀中拿出一个桃子、一把枣子给他的母亲;曾笑着对他说,我们一家人以后团圆美满,开心过日子的母亲;在哥哥被处斩之后疯癫狂乱,无声无息地吊死在他睡梦之中的母亲,没有了。

    他没有家了。

    他把母亲从梁上搬下来,把她拖到床上,仔细妥帖盖好被子。他把眼睛闭上,靠在她的身边,想着,就像睡着一样,永远也不要睁开了。

    然而这一夜的雪,沉沉压在他的身上,让他仿佛又感觉到了,自己那时冰凉得仿佛全身血液都停止的感受。

    他不知道自己在使君府外站了多久。直到天亮,有人开门出来,看见他之后吓了一跳,赶紧给他拍去身上的雪,却发现下面的雪已经化了,又重新冻成冰,和他的衣服皮肤深深地冻在了一处。

    他在眼前恍惚的黑暗之中,模模糊糊看见她的面容。

    他倾慕的女子,他荒芜人生中最灼眼的花,他的黄梓瑕。

    他的至仇,他的至恨,他的至爱。

    那一夜的寒冷,让他病了许久。

    他不想再见黄梓瑕。她过来探病的时候,他将书本压在自己的脸上,任凭她叽叽喳喳怎么逗弄他,他也依然没和她说一句话。

    她自然也察觉到了他的变化,于是沮丧地坐在他的榻边,问,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一搬出去就疏远了,不理我?

    他闭上眼,沉沉地说,阿瑕,你要是不会查案就好了。

    她生气地离开了,因为他一句话就抹杀了她的所有骄傲。而他也第一次没有挽留,任由那道裂隙存在他们之间。

    因为他想,这辈子,可能就这样了。

    身体稍好一些之后,他到明月山广度寺,去聆听佛法。

    在那里,他遇见了齐腾,为他引见了沐善法师。不知为什么,在心里藏了那么久,原本打算一直腐烂在心里的那些东西,却在沐善法师的笑容之中,全都倾诉了出来。他说到黄梓瑕,说到黄使君,说到自己的母亲。

    最后沐善法师问,你心里有一条毒龙,既然无法抑制,何不让它大显神威,以求终得内心安息?

    他茫然起身,走出沐善法师的禅房,走过粉墙游廊。

    他看见碑刻上清清楚楚的那一句诗——

    然而,他已经没有办法。他心里那条剧毒的龙,已经夭矫地冲出他的身体,叫嚣着激荡他全身的血脉,迫不及待要去迎接那鲜血淋漓的快意。

    禹宣讲述到这里时,众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聚集到沐善法师身上。

    “阿弥陀佛……禹施主自己未能定性。老衲还望以毒攻毒,一举摧毁心魔,谁知你竟会错了意,如今徒惹出一场大祸!”沐善法师垂目低头,合十道,“当初在齐施主家中看见禹施主,老衲还以为你是还未忘却之前仇恨,所以才自寻短见,却不知你竟是心生歹意,毒杀恩重如山的义父母了!”

    李舒白见他立即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知道他必定早已准备好说辞,其中也必定有内情。但此时禹宣案件尚未完结,他也不说破,只冷眼旁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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