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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灼眼芙蕖

    禹宣此时只觉胸口冰凉彻骨,又觉沸热如煎,在极冷与极热之间,整个人已经行将崩溃,他盯着面前的沐善法师,良久良久,那苍白的面容上却终于还是浮出一丝绝望的笑意,乌青的唇形状依然美好,只是令每一个看见他的人都觉惨淡。

    “事到如今,牵涉他人又有何益……都不过是,我挣脱不开旧日冤仇,终于毒杀待我恩重如山的黄使君全家……仅此而已。”

    他离开了广度寺,买了一块玉,又重去讨好她。在与她商量设计玉镯的时候,他的眼前,在一瞬间闪过齐腾随身携带的那一条阿伽什涅。

    鲜红如血,飘忽如烟。

    阿伽什涅,龙女一念飘忽所化,往往出现在死于非命的人身边。

    “就两条鱼吧,”他在纸上画了两条圆转的小鱼,慢慢地说,“你和我就像这两条小鱼一样,互相衔着对方的尾巴,转成一个循环,逃不了你,也逃不了我,永生永世,在一起。”

    永生永世。

    他从齐腾的手中拿到了鸩毒,点在了镯子内部的三个小凹处,将蜡烛滴上,削平,似有若无的三点微黄,完美地融合在白玉的颜色之中。

    这不祥的镯子,便就此戴在了她的腕上。

    在听说黄家有意将她与王蕴的婚事提上日程之时,他与她打赌,诱使她如往常般买了一包砒霜。在雪后梅开的那一日,他看见了她的叔叔和祖母来访,猜测他们必定是来催促婚事的,于是他在帮她抱过满怀的梅花之时,捏一捏她手上的镯子,不动声色地找到鱼眼,用花枝挑开了那一处的蜡。

    她与祖母携手同去,亲亲热热,笑颜如花。

    他抱着满怀的梅花,从她家的花园中走出,走过他曾长久凝望的她常住的小阁,走过他们初见时的枯残荷塘,走出使君府。

    在寂落无人的后巷,他伫立在长空之下。初春的雪风涤荡他的整个身体,他感觉到寒冷,却并未移动脚步。

    他只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仰头看着天空。

    她与他一起剪下的梅花,在他的怀中松脱,顺着他无力垂下的双臂坠落于地。红色粉色,鲜血与胭脂,俱堕泥泞,暗香陨落。

    仿佛又回到那一日,他趴在母亲冰冷的尸体旁,一动不动。

    他去晴园参加诗会,又是清谈又是喝酒,真奇怪,他觉得自己几乎支撑不住了,却居然没有一个人看得出他的异样。他其实没有喝醉,只是再也装不下去了,于是癫狂地挣脱所有人,回去一动不动地躺下,在自己的宅邸之中,等候着报丧的消息传来。

    到第二日早上,他的义父母死了,而黄梓瑕,他们说,成为了黄家唯一幸存的人。

    他收拾了她数日前写给他的情书,前往西川节度府,上交给对黄梓瑕深怀宿怨的范应锡。他的儿子多次被黄梓瑕揭发,因为他竭力救护才幸免于难,而他的侄子正是因为黄梓瑕,流放不毛之地,回归无期。

    如他所料,接管了川蜀政务的范应锡,不必通过朝廷便能处置川蜀一切事务,他立即坐实了黄梓瑕毒杀亲人之名,并在她出逃之后,上报朝廷,请求四海缉捕毒杀成都府尹黄敏兼四位亲人的黄梓瑕。

    他心愿已了,在奔走筹措,替黄使君一家修建好坟墓之后,写了一纸遗书,于坟前自尽。

    “那封遗书,就是你以为是黄梓瑕自白信的,那第二封信,是吗?”

    黄梓瑕声音喑哑,缓缓问。

    禹宣闭上眼,用力点一点头,说道:“是。我本以为自己已经必死,谁知却被齐腾救回,他劝我既然已经除掉黄使君,便为范节度所用,必将前途无限,我拒绝了他,只想就此而去。而后,我陷入昏沉,再度醒来,已经忘却了自己所做的一切恶行。也许是我自己下意识要保护自己,于是我不停地说服自己,一切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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