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一点马虎不得。魏海烽在这个饭局上,就是一个跑龙套的,但显然他这个龙套的水平很一般,比起刘冬儿差远了。刘冬儿神不知鬼不觉地去了一趟洗手间,等她再回来,已经是满园春色关不住,旧貌换了新颜。魏海烽看得出来,刘冬儿是去补了妆,着重突出了眼睛和嘴,还特意上了睫毛膏,使每根睫毛看上去都像阳澄湖大闸蟹的腿毛,根根竖立,精神抖擞,弯弯的密密的,像两把小刷子。
她不再银铃般地笑,而是抿着嘴一笑,笑得无声而层层递进,先是从眼睛里露出笑,然后蔓延到整个面部,最后才露出牙,整整齐齐惊鸿一瞥的那种露法。魏海烽内心诧异,刘冬儿这种笑容是天生的,还是后天训练的?如果是训练出来的,那么需要多少个学时?如果是需要很多学时的勤学苦练,那么刘冬儿是断然不肯常常这样笑的——她必须要面对这样一群人,在这样一个场合,才肯这样笑。
魏海烽注意到,刘冬儿整个一顿饭,几乎没有吃,她一直像海绵吸水一样,吸着在座的每个人的每句话每个字甚至每个停顿。魏海烽几乎有点可怜她——但转过念来想,自己哪有资格可怜人家?对,刘冬儿是在巴结,无论谁说话,她的眼睛就转向谁,目光炯炯,饶有兴致。魏海烽在内心深处不无悲哀地想,这顿饭吃完了,对自己兴许就是真的完了,但对刘冬儿则不一定。魏海烽头一次意识到,刘冬儿是这样一种女孩子,只要她想让你喜欢她,她总有办法。
吃过饭,丁小飞提出洗个桑拿,大家欣然雀跃,刘冬儿脸红了一红,跟一群男人去洗澡,她显然是不合适的,何况这之中还夹着自己未来的导师。对这种事儿,刘冬儿几乎不用权衡,就知道孰轻孰重。她找了个得体的理由,说是要回去整理行李。小飞挽留,刘冬儿拿眼睛看王老头,她不能因小失大,小飞再好,跟她太远,但王友善则决定她未来三年的命运。果然王老师和蔼地开口了:“就让冬儿先回去吧,还有些资料需要整理,青田这边催得很,要出一本会刊。”
魏海烽及时看出本次桑拿的目标对象不是自己,所以他趁乱赶紧找了个借口,说是和老婆约好要打一个电话。王老头的脸不自觉地阴了阴,但随即通情达理地说:“也好,你陪冬儿一起回去。”他管刘冬儿叫冬儿,而不是连名带姓地叫,这让魏海烽感觉有点异样。
其实,刘冬儿本名叫刘冬,冬天出生的,父母就叫了她刘冬。她上大学以后,做了两件事:第一件,她箍了牙,整整两年,不吃肉末肉丝以及一切带壳带皮的东西,比如螃蟹比如瓜子,这需要很大决心,但刘冬儿做到了,只要她想做的事情,她一定能做到,她不是一点点苦都吃不了的女孩子,虽然有的时候从表面看,她好像很需要人照顾似的,实际上,只要计算清楚,她是不怕委屈自己的;再一件,就是自己的名字,她嫌“刘冬”这个名字太普通,但又不愿意改动太大,那样显得太刻意,最后,她决定在“冬”字后面添加一个“儿”。刘冬儿为了说服户籍警给自己改身份证,特意钻研了“符号学”。她跟人家说,名字就是人的符号,“刘冬”和“刘冬儿”这两个符号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却传递出了完全不同的含义。但可惜,人家派出所的人根本没兴趣听她讲“符号学”,人家跟她说,你说的“符号学”是西方哲学,我们中国人连中国哲学都没搞明白,去赶那时髦干什么?刘冬儿立刻意识到自己是在对牛弹琴,她不过是要改个名字,何必要绕那么大弯子?于是,她跟人家讲道理,说“我的名字”为什么“我”不能随便改?人家说你改可以,但户籍管理是有制度的,没有正当理由,名字是不能改的。
“什么叫正当理由?”刘冬儿咄咄逼人。
户籍警慢条斯理地说:“反正嫌自己名字太土,不好听,不是正当理由。”
刘冬儿为加这么个“儿”字折腾了一年多,托了无数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