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株茶树，怎么样？那几株茶树还是我爸爸手里种下的。他也是老革命，被蒋介石杀掉的。他种下的树，怎么到我手里就要送出去？土改的时候都没送出去呢。quot;

    孙女也叫：quot;那是什么时候，现在是什么时候，现在是文化大革命，你头脑清不清？quot;

    这可真把爷爷气死了。这个孙女，从小黄脓鼻涕拖拖，十个数字一双手点来点去点不清的人，城里造了几天反，竟然问他头脑清不清。他说：quot;我头脑不清？我头脑不清你哪里来的钞票结婚？你以为你到城里倒那么几天的茶就够你活了？自己肚子填饱算你不错了。你那些热水瓶、挂钟，那些棉被，还不是我辛辛苦苦这点私茶摘了来偷偷摸摸去卖掉，几年几年攒下来，才凑起这个数字的。quot;

    翁采茶听到这里，门脸的一声关紧，指着爷爷鼻子轻轻跺脚：quot;你还要叫，你还要叫，你就不怕抓了你去游街？这是投机倒把你晓不晓得，要坐牢的你晓不晓得？quot;

    quot;我不晓得？我不晓得还是你不晓得？quot;小撮着看不得孙女这种造反派脾气，说了一句正中翁采茶下怀的话：quot;你有本事自己挣钱结婚去！你不要我的房子，也不要我的钱！quot;

    翁采茶说：quot;我本来就不想结婚，是你硬要我结的，我现在就不结了。你也不准再拿我结婚的名义去卖私茶。我跟你说了，我现在身份和从前是不一样了，我是参加革命造反派的人，我不想让人家把我爷爷抓到牢里去，为了几两茶，犯不犯得着？quot;

    quot;你造反！你造反！你造反怎么也不为农民说说话，毛主席都是被你们这些说造话的人骗的。五八年就这样，现在还这样！quot;

    采茶听得慌起来了，她想她这个爷爷，这样乱说，迟早要进大牢。她甚至觉得奇怪，城里许多没说什么的人都被打得半死了，她这个爷爷怎么还没有人来抓。

    正那么想着，小撮着一脚踢开门走了。采茶问：quot;爷爷你要到哪里去啊？quot;小撮着对着满山的茶蓬，说：quot;我去给毛主席拍电报。你们都给毛主席说假话，我给毛主席说真话去！quot;

    他前脚走，布朗后脚就到了，你想，这种时候，他们父子两个，还能听到好话？一听说站在小布朗旁边的那一位竟然是劳改释放犯，采茶快刀斩乱麻，站在门框上，手指着外面，说：quot;快走，快走，趁现在天还不太晚，你们想上哪里就上哪里去。我这个地方，你们就不要来了！quot;

    小布朗走上前去，一把拖过采茶到灯下，慌得采茶直喊：quot;你要干什么？你要干什么？quot;

    小布朗一声也不响，把采茶摸到灯下，仔细辨认了一会儿，确认是她之后，才轻轻地放开，说：quot;把戒指还我。quot;

    采茶就心慌意乱地还戒指，她也没往手上套，放在她那个百宝箱里了。箱子又上着锁，七弄八弄好一会儿才打开，找到了祖母绿，一声不响地还给了布朗。这只戒指，严格意义上说，她是连一天也没有戴过的。小布朗依然不走，站在那里，看着她。她不解，问：quot;你怎么还不走？quot;

    小布朗突然大吼起来：quot;不要脸的东西，退我的订婚茶！quot;

    这是翁采茶从来没有见过的小布朗的发怒，她吓得尖叫一声，跳了起来，哆啸着问：quot;什么，什么，什么茶？quot;

    小布朗啪的再打开那箱子，从里面取出那两团被旧报纸包好的沦茶，举到她面前：quot;看到了吗？就是它！就是它！我的心，我把我的心取回来了，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你是我见到过的最最不可爱的最最丑的女人！你照照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