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三更开会，到哪里哪里去抓当权派之类的事情，统统和他无关。当然他的妈妈很麻烦，不过听说查来查去没有查出花头来——她现在连国民党臭婆娘也不是了，她已经和那个国民党离婚了。她想着想着，温情上来了，快快地跑到煤球店门口，说：quot;小布朗，我来了。quot;

    小布朗一边于活一边说：quot;采茶姑娘你真好，跟我分手了还来看我。quot;

    quot;说什么，你倒当真了？我等你下班，去看看我准备的那些东西。quot;

    小布朗吃惊地拉下了口罩摊开手，问：quot;为什么，我们不是已经分开了吗？quot;

    谁说的！采茶害怕周围的人听见，把他拉到外面：quot;那么简单，你说分手就分手？quot;

    quot;但那是你说的分手啊！quot;小布朗回答。

    quot;我说分手你就分手啊？你就那么不把我当一回事情？quot; 采茶说。

    小布朗久久地盯着这张脸，这张红红的苹果一般的皮肤厚厚的脸。他觉得她太厚了，他进不去。他喜欢那种轻轻一弹就会出水的姑娘，她不是。他抱歉地说：quot;对不起，你不是我要的那种姑娘。quot;

    采茶听得连眼乌珠都要弹出来了，小布朗一眼望去，姑娘脸上除了一双牛眼一般大的眼睛，什么也没剩下了。他急得大声地说：quot;我不是说你不会流眼泪，我是说，我喜欢那种流眼泪的时候，既不喊叫也不跺脚的姑娘。quot;

    他刚刚说完那句话，就发现眼前那个只剩下一双眼睛的姑娘，无声地流下了眼泪。她说：quot;你要到茶厂去了，你就可以不要我了吗？你叫我回去怎么做人呢？quot;她既不跺脚也不喊叫，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在一秒钟内，她就成了那种小布朗必须去喜欢的姑娘了。而小布朗也愣住了，他怎么能够这样做人呢？这是患难时刻答应跟他约会的姑娘啊。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件事情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他就把放在内衣口袋里的那只戒指，套到采茶手上去了。

    那天夜里，他在爱光家里坐了很久，他唉声叹气，手抱脖子，不停地问她：quot;你怎么不跑出去串联啊，你怎么不跟着得放这些家伙一起出去造反啊对

    谢爱光搓着手问道：quot;你怎么啦，不就是结个婚吗？你要是不愿意结，你就不结呗。quot;

    quot;可是我必须结婚啊，我大舅说了，只有等我结了婚，他才放心给我介绍工作。我必须工作，必须有一个家。quot;他突然眼睛一亮，盯着单薄的谢爱光，问：quot;你愿意嫁给我吗？quot;

    谢爱光正在小口小口地喝着一杯茶，她的家里破破烂烂的，她坐在一堆破烂中，活像一个灰姑娘。她手里提着个小茶杯，傻乎乎地看着小布朗，突然鼻翼抽动，轻轻的一声：quot;——妈啊——quot;她哭了起来，吓得小布朗连连摇手：quot;算我刚才胡说，行不行，你别哭，这算什么？你这小屁孩子，我还不想娶呢。quot;

    谢爱光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说：quot;你别吓我，我胆子小，我才十六岁呢。我特别想要个哥哥，他们都欺侮我。quot;

    quot;谁？quot;

    quot;杭得放他们！quot;

    quot;这狗东西又不知道上哪里去了。等他一回来，我打烂他的屁股，你等着。quot;

    quot;算了吧，到那时候你那个新娘子还不管着你？你再也不会给我送煤来了，我再也见不着你了。quot;

    quot;她敢！她要敢拦我，我就揍她，她要闹，我就跟她离婚。这一次是她求着我。我没说错吧，我小布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