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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走去,杨教头在我身后追赶着,我只听到他压低声音在怒喝:
“阿青——”
我离开大世纪,便直奔西门町的银马车,去找严经理。严经理是湖南人,湖南衡阳。我刚离家的头一个星期便在公园里遇见了他,他把我带回他金华街那间公寓里,要我搬进去跟他一起住。他在银马车替我安排了一个职位,当侍应生。他皱起眉头,指着我的脸训道:
“小娃仔,你刚出道,还有救,快点做份正经事。你在公园里混,陷下去就要万劫不复了!”
我在银马车做了三天,溜走的时候,口袋里还有一把严经理金华街的公寓钥匙,总也没有机会拿去还他。我到银马车走进经理室,冲着严经理便深深一鞠躬向他请安道:
“严经理,你好。”
“嘿!小鬼头,你还有脸来见我?”严经理见了我先是一怔,旋即余温未消地说道,“我还以为你给抓到火烧岛去了!”
“请经理帮个忙。”我笑着说道。
“原来你也还有用得着我的一天!”严经理冷笑道。
“要向经理通融一下,先借五百块钱,救救急。”我欠身笑道。
“借钱?哪有那么容易?”
“缴不出房租,房东要撵人了呢。”我央求道。
严经理朝我点着头叹息道:
“真是块贱料子,我那里让你白住,你不安分。偏偏自甘下流——听说你在公园里混得很不错,还缺什么钱?”
我低下了头去,半晌说道:
“经理先借我五百块,我设法还就是了。如果经理这里有事,我愿来做,扣薪水好了。”
“听你的口气,想改邪归正了?”严经理终于心软了,“再给你一个机会吧,我们这里有个小弟请三天病假,正要找人代班,明天两点钟,你来报到。”
说着他从皮夹里抽出三张一百元的钞票来,说道:
“成不成器,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先给你三百,你来上班,再补给你。”
我接过严经理的钱,千谢万谢,然后跑出了银马车,在路边水果摊买了一斤荔枝,又在五香斋门口一个卖萝卜丝饼的摊子上,买了四枚刚烤好的萝卜丝饼,两甜两咸。这一家的萝卜丝饼做得特别好,饼子又软又酥,馅儿肯放猪油,特别香。从前在育德上夜校,放学回家,在西门町转公共汽车,要是袋里还有钱剩,我就跑到这家摊子买四枚萝卜丝饼回去,跟弟娃两人分着吃宵夜。冬天夜里,我便把报纸包好的萝卜丝饼塞到胸前夹克里去,拉上拉链,回到家里,饼子还是暖暖的。有时候弟娃睡着了,我便把他拉起来,两人坐在床上,摊开报纸,吃得一床的芝麻。
小弟已经横卧在床上,脱得精光,衬衫内裤丢得一地,睡得很熟了。我走近床边,赫然发觉,垫在他下半身的那片草席上,黑阴阴湿了一大块。我赶忙放下手中的荔枝及那包萝卜丝饼,过去将他推醒。
“起来、起来。”我双手执住他的膀子,将他揪了起来,他睡眼惺忪地瞪着我,左腮上睡得红红的一格格席子印。
“你看,你闯祸了!”我指着席子那块尿渍对他说,我揭开席子,下面垫褥也浸湿了,黄黄的一滩。我看小弟兀自傻愣愣地站在那里,东张西望,禁不住有点恼火,走过去顺手一巴掌,啪的一下便打在他屁股上。
“这么大个人还溺床!”
我出手重了些,小弟被我打得啊的一声,往前打了一个踉跄,他惊惶地望着我,一只手摸着屁股,蹭到房间一角去。我把草席跟垫褥都抽了起来,搂到洗澡房去,褥子没法洗,只好暂时挂在架子上,等到有太阳再拿出去晒,草席我便用抹布洒上肥皂粉猛力揩拭,换了几次水,才把那块尿渍洗干净,拿到厨房后面天台的晾衣架上,挂起来晾晒。转回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