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豆 - 第四章
阳,,一定是太阳,这里的太阳,要多毒有多毒,没有什么东西,在它的长久烤晒下,不掉色的。
颜色变了,什么都变了。水里什么也没有了。看不到鱼,也看不到船。偶然能看到几只骆驼在游荡。跳进这样的海里,不会游水,也不会沉下去。没有人会被淹死。
不会被淹死,却不能说不会死。淹不死,太阳会把你晒死。不是吓唬你,这里很容易就能看到一些被晒死的野兽和人的尸骨。
可白豆还是跳了进去。
跳进了两个大浪之间的谷底。
多毒的太阳,她已经不在乎,就是把她晒成肉干,她也不在乎。一个人一辈子,难说什么时候,就会变得不在乎。
自己不在乎,别人却在乎。
躺在沙海的沙浪之间,朝天上看,天更象海,蓝透了。云象帆,一点点,随着风,飘来飘去。天上一定也有人,也有人躺在白云里往地上看。只是不知道,天上的人,是不是也有和白豆一样的心事。
看着看着,果然看到了一个人,也是个女的,也一样和她年青。那女的也在看她,还喊她的名字。真是奇怪,天上的人怎么会知道她的名字。
眯起眼睛仔细看,看那女人,怎么也面熟。象谁,看出来了,象曾梅。再看看,不是象曾梅,而就是曾梅。
曾梅不在天上,她就在沙丘上。站在浪顶上,往下喊躺在谷底的白豆。
曾梅说,白豆,白豆,走,我们回去。
白豆说,我不回。
曾梅说,你要回去。
白豆说,我不想回去。
曾梅说,你不想回也得回。
白豆说,我呆在哪里是我的事,别人管不了。
曾梅说,你呆在屋子里,没有人管你。可你呆在这里,就有人管你。
白豆说,我不回,天黑了,我也不回。
曾梅说,这你可说了不算。
白豆说,谁说了算?
曾梅说,大家?
白豆说,我不要大家管。
曾梅说,那你就呆在这里试试,不用多大一会,全营的人都会出动找你,他们会找遍每一个地方,直到把你找到。
白豆当然不会去试。不用试,白豆知道,曾梅不是吓唬她。冬天时出去打柴禾,下大雪了,一个人迷路了,别人都回来了,这个人没回来。于是全营的人又回到大雪中,找到了大半夜,才把这个人找到。当时这个人正在一个哈萨克的毡房里喝奶茶。什么是集体,这就是集体,什么是集体主义,这就是集体主义。这样的集体和集体主义在海边的小村子里找不到,也看不见。
到下野地不久,白豆学会唱的第一首歌里,有这样一句歌词,叫“集体主义思想放光芒”。
白豆 - 第四章 (5)
白麦又来信了。
白麦在信上说,我都要气死了,白豆啊,给你说一句真心话,我都不想活了。
白麦说,前几天,我下面不知咋的疼得很,就到医院去看。医生看了以后说,是不是和丈夫做那个事了。我的脸一下子红了。医生说又说,手术还没有全好,不能做那个事。我说,我没有做手术。医生说,你不是刚做完结扎手术吗?我说,什么叫结扎手术。医生笑了。说我手术都做了,还不知道手术是什么。医生看我真不明白的样子,就告诉我说,结扎就是不能再生孩子了。
白麦说,我一听,差一点婚过去。我想肯定是上次做人流时,医生干的。我马上去找那个妇产科大夫。是个女医生。她说是把我给结扎了。她说,不是她要做的。是院长安排的。我就去问院长。院长说,这是首长安排的。我马上跑回家,问老罗,他说,是他安排的。老罗一点事也没有的样子,真是把我要活活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