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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大信又来一封:

    我已经没有资格保有它们了……

    大信母亲在那边说是:

    撕破的那些,其实她大部分粘回来,然而她还是这样呕他,甚至在印谱里写一句:

    贞观挂下电话,才同时明白,孟子说的——不得乎亲不可以为人,不顺乎亲不可以为子,原为的什么!

    今详情已知,唯其身体忽转不适,故仍静养之中,待其康复,当可返台一趟,届时当可面告一切,惟请释怀与宽心。

    怎知三天过去,当贞观数算着大信母亲几时回来时,她倒先接着他的一张纸片,像一把利刃,刺进了贞观的心:

    赶快给我回信吧!即使随便写几字,我才能放心!

    刚刚收到留美同学的二封信;美国是个神秘的异乡(英文则颇似五胡乱华时,南方、北方争着相学的鲜卑文),生活其中的中国人,又是另一种特异的新种族(就是红楼梦里说的——反认他乡做故乡),像是浮萍、落地生根和思乡草的混合——

    贞观原意是:探一下口气,看着情形再办,真瞒不过,就说是割盲肠开刀;只要略通一点消息,只要稍作安顿,叫那边省去茫不知情的空牵挂,她就是对朋友尽义,对知己尽心——

    贞观的眼泪,像雨点那般纷纷而下;她找来水胶与透明纸,沿着纸笺断痕,一处一隙的,又将它补缀起来;字纸渗着泪,湛成暗黄的印子,层层、重重,半透不透——

    贞观那晚是灰鞋、灰袜、灰裙子,上身是红衫翻白领,她到达门前时,大信早站在架前翻书;他背着她,白袖子微卷起,穿一件梨色灯芯绒长裤;贞观悄立身后,看他这身上、下,心想:果然进益了——

    “伯母——”

    贞观摇着头,泪已经爬出脸来,对方又问了一次,她才想起这是电话,遂说是:

    从早到晚,从朔到望,那一颗心哪,就像油煎似的;以油煎比喻,并无言过,那种凌迟和折磨,真个是油煎滋味!

    “……”

    一张下去,又是一张;人生的恒常是什么呢?原来连最珍惜,最挚爱的东西,都可以负气不顾了;她这样想:

    “没有用,没有用啊!他在恼我——”

    信初启时,贞观还长长吐了一口气,等看到后来,人又焦心起来,是放了一颗心,另一颗心又悬了起来,也不知人到底生有几颗心……

    “是啊,你不说,我也没想着,就剩百余天,六月就回来,等回来,我再说他——”

    怎么可以不考呢?不考并不是花了报名费几百元的事,不考是你轻易辜负了世间人;琉璃子阿妗说:不可随便辜负一个人的;你想想:那个出题目的人,那个为你划座位的人,那个寄准考证给你的人,那个为你送达证件的邮差;是有多少人的意在这个行为里;书上说体天格物,你忍心吗?

    大妗没读过书,她们那个时候的女子,都不能好好的读它几本书;然而她却这样的知道真爱,认清真爱……比起其它的人来,大妗是多么高啊!

    黄是办公室的同事,因为名字较众人的好听;贞观竟用它气他!

    大信是何等明白人,他岂有错想的……她这样知、惜他,而他回她的答案,却是销金毁玉的八个字——遗憾吗?

    就让他去吧!让他去自选;大信是世间聪明男子,他有他的看法和决定,他所坚持的,该也是她的认定吧!他一定有一个最好的方式,来处理人生中的举凡大事。

    贞观一看信,顾不得什么,提笔就写:

    他母亲在电话里怪起他来:“有时还真是个孩子,从来没磨过,才这样不晓得想——”

    吾于退伍之际,受大信嘱托,务必于返台之后,立即去信与你,为的是深恐贵小姐有所误会……

    看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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