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是老师说作文写得很好,叫我写了拿去比赛——
她外婆正缝到最后一针来,贞观看伊还极其慎重的将线打了结,然后置于地上:
“列女传”里说的:女子要精五饭,幂酒浆……区区一碗面线,岂有煮不好的理?你大概不知情吧!我十岁起,即帮我母亲煮饭,有一次,因为不知米粒熟了也未,弄了一勺起来看,竟将热汤倾倒在身上……
我们是一家人,过的当然是同样的生活……
二人遂笑了起来;这一笑,彼此的心事都相关在心了。
看了半天,也无提到他有无去那个地方,贞观不免回信时,特意询及:
再十天,就要去台北了,是大舅自己的公司,我和银蟾一起,算是有伴。
台北是怎样一个城府呢?不胜想象的:“礼记”说——积而能散,安安而能迁——我希望自己可以很快适应那地方的风土、习俗!
“你还乱闯,疔仔愈会大了,还不安静一些坐着,看给四妗见到骂你!”
她阿嬷与四妗听着,齐声问道:“青蛙与蟾蜍,你会分别么?”
过了六、七天,大信又来一信:
十月四日,种下一亩芥兰菜,昨天终于冒出芽来,小小、怯黄色的芽,显得很瘦弱、娇嫩的。(隔壁人家的萝卜,绿挺茁壮的呢!)头二天,一直不发芽,急得要命,原来是种子没用沙土覆盖着,暴露在外所致。
生命成长的条件是:“黑暗(水〈温度〉爱)”,太亮了,小生命受不了的!
看到种下去的希望发了芽,心里很愉快,那一天,这些愉快能够炒了来吃,才是好呢!
那个地方早就去了;我还多带了一把雨伞!……
银禧颜面上长疔,祖母以古法给他疗毒,是取下蟾蜍的肝来贴疮口,再过几日,该可以完全好起!(蟾蜍还是我帮四妗抓的!)
现在是五更天,窗外是海,大海里有一张鼓,风浪大时,鼓也跟着起哄,每晚就在窗口震耳欲聋,仿佛就要涌进来似的,谁谓听涛?耳朵早已不管用了。
你就要上台北了吗!真是叫人感奋的事!台北有乌烟瘴气,有长长的夜街,有一下三个月的雨季,但是住久了也会上瘾的!因为台北有台北的情感!
到底怎样呢?叫人一颗心要挂到天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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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作最后的流连,为了与情似母亲怀抱的海水告别,贞观乃于晚饭后,悄悄丢下众人,走今晚之后,她又是异乡做客,往后这水色、船灯,也只有梦里相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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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要去台北了,台北是她心爱男子的家乡,她是怀抱怎样的虔诚啊!人生何幸,她可以遇着似大信这般恢宏男儿。
啊啊啊!台北;台北的宽街阔巷,台北的风露烟云;又生疏又情亲的城郡啊,一切只为了大信在彼生长——船坞泊船处,有人正检修故障的发电机;他那船桅杆上,挂着小收音器,黑暗之中,贞观不仅听着歌声,还亮眼能见那船肚里的电石光火:
书给你寄去,但是先说好,看过之后,要交心得报告!
贞观捉了它,近前来给阿嬷验证,一面笑说道:
那人随着歌韵,咿唔乱哼起,贞观亦不禁仰头来看视:天际果然有星光点点!天星真的是离别时的眼泪吗?贞观尚自想着,哪知眼泪就此落下襟来;今夜她这样欢喜不抑,谁想还是流泪了;是与这片海水的情深呢!抑或那歌词动人酸肠?
其实一念及大信,是连眼泪都只是欢喜的水痕和记号;而世间的折磨与困厄,竟因此成了生身为人的另一种着迷。
这两天的风雨,有些不按常理出牌,可怜它昨天才种了一窗子花,经不起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