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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原罪·宿命


    “因为过了一会儿就见她高兴地跳,然后蹲在窗台底下藏起来,紧跟着阳台的门开了,母亲就走出来还没来得及放下手里的书包呢。母亲装着在阳台上找她,她就忍不住跳出来大喊一声,喊声又尖又脆连我都听见了。母亲就抱起她来使劲亲她。”

    “她大概还没我高吧?”‘阿冬说。

    “是,那时候还没有。后来她长得比阳台栏杆高了,她就扒着横栏欠起脚往下看,还是都在每天的这会儿。还是象先前那样,一会儿母亲回来了,已经顾得上先把手里的东西放下了,她还是藏在窗台下这时候跳出来,喊声又清又柔,母亲弯下腰来亲她。”

    “这有啥意思呀,十哥你讲个神话的吧。”

    “少捣乱你,听着!”阿夏说。

    “再后来她就长到现在这么高了,比她母亲还高半个头了。她还是天天这时候都在那儿等母亲回来,胳膊肘支在横栏上往下看,两条腿又长又结实。可她还是有点儿孩子气,窗台底下藏不下了就躲在门后头,母亲一回来一走上阳台,她就从后面捂住母亲的眼睛,她不再那么大声喊了,可她的笑声又圆又厚,母亲嗅怪她的声音倒象是男孩子了。”

    “这不是神话,根本就不象神话,”阿冬说。

    “有一天又是这时候她又在阳台上,一会儿往楼下看看,一会儿来来回回走,拿着一本书可是不看,隔一分钟就对着窗玻璃拢拢头发。她有点儿心神不定,她确实是有点儿心神不定,我应该想到可我一点儿也没想到。然后就见她轻轻跳了一下,我知道她又要跟母亲捉迷藏了,可这一回她好像忘了该躲在哪儿,在阳台上转了好几圈儿还是没找好地方。我算计着母亲上楼的脚步。最,后她还是又躲在了门后头。这时门开了,可出来的不是她母亲,是个我从来没见过的高个儿小伙子。”

    “他是谁?”阿夏轻声问。

    十叔闭上眼睛不讲了。

    “这不是神话,”阿冬说。

    我跟阿冬说:“这回没准儿是神话了。”然后我又问十叔:“这个小伙子是王子吧?”

    “他是勇敢的王子吧?”阿冬也问。

    我说:“是‘白雪公主’里那个王子吧?”

    阿冬也说:“是‘灰姑娘’里那个王子吧?”

    十叔仍闭着眼,说:“这下我才想起来,一转眼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他是说给自己听。

    “这到底是不是神话呀,十哥?”

    “就算是吧,”十叔说。

    “那后来呢?后来他们怎么啦?”

    “后来,白天晚上小伙子都在那儿了。”

    “完了?这就完了呀?”阿冬轻叹一声,又对我说:“这不象神话是吧?一点儿都不象。”

    “可这是神话。”十叔说。“是。”

    我看见十叔用上牙使劲咬自己的下嘴唇,都咬出挺深的牙印来了,都快咬破了。

    回家的路上,阿冬还是一股劲念叨:“这根本不是神话,这有什么意思呀。”

    “笨死了你,自己听不懂你怨谁。”阿夏说。

    阿冬委屈得直要哭。

    我问:“阿夏,他们后来到底怎么啦?”

    阿夏不吭声,低着头走她的路。

    这样看来,十叔当时的年龄就与我估计的有些出入了。细算一下的话,他那时至少该有二十多岁了,甚至可能在三十岁以上。

    我跟您说过,我的奶奶已去世多年。一个人早年的历史只好由着他模糊的记忆说了算,便连他自己也没有旁的办法。对您来说,只有我给您讲过这么一个故事——这件事本身才是真确的。倘您再把它讲给别人,那时就只有您给别人讲了一个故事——这才是真确的了。历史都不过是一个故事,一个传说,由一些人讲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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