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一
李承乾在昏迷之中,一言不发。海棠将脸贴在他的额头上,泣不成声地道:“殿下——你这一辈子多不容易啊!父皇没有登基的时候,他的敌人将仇恨都撒到你头上,你从小担惊受怕,多少次险些送命;当了太子,兄弟们又一个个打你的主意,巴不得早一点听到你的凶信。如今,连母后都这么狠心,把你抛弃了!”长孙皇后眼中有泪光闪动,嘴上却严厉地说道:“太子妃!你的话说得太多了!”
海棠转过身来愤怒地对皇后说道:“人都要死了,你还不能让我说两句?天底下有你这样的母亲吗?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死去,就是不让人救他,你的心是肉长成的吗?就是你,亲手杀了他!”长孙皇后突然激动起来,眼中闪动着泪光,指着昏迷中的儿子道:“就算大夫治好了他的病,他自己还会去寻死!把他救过来又有什么用?”
正在这时,远远地传来一个声音:“皇上驾到!”长孙皇后身子一震,差点跌倒,景明赶紧将她扶住。长孙皇后从袖管中拿出一张发黄的纸来,吩咐道:“太子妃,速叫人去抓药!”一边说着一行泪水已经从她的眼中飞落下来。
李世民走进东宫,一眼看见昏迷中的李承乾,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舐犊之情,他走上前去,探探儿子的额头,为他掖好被角,一言不发,久久地守在床边。所有的人都不敢言声,默默注视着他。药煎好了,海棠端着药汤,犹犹豫豫地走到床头,李世民伸出手来:“给我。”海棠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又说了一句:“把药给我。”海棠这才醒过神来,将药碗递到他手上,这位万人景仰的皇帝坐到床沿,轻轻舀起一勺药汤,缓缓送到儿子嘴边。李承乾已经苏醒,陡然看见是父皇给自己喂药,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他哽咽着叫了一声:“父皇!”李世民用柔和的语气对儿子说道:“快趁热喝了吧。”李承乾张嘴喝下勺中的药汁,一旁的长孙皇后被泪水模糊了视线,心里不知是悲是喜。
一夜过去,风停了下来,天边出现了鱼肚白,枝头有几只喜鹊在鸣叫。服过药后沉沉昏睡的太子醒过来了,浑身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嘴唇上都是泡。长孙皇后手抚他的额头一脸慈爱地道:“嗯,退烧了,乾儿,你这会儿觉得怎么样?”李承乾声音嘶哑着说:“好多了,头不痛了。”
海棠跪在一旁满怀歉意地道:“母后,儿臣错怪您了,儿臣罪该万死。”长孙皇后虽然十分疲倦,但精神却好了很多,她语气平和地道:“你有什么罪,不都是因为心里放不下他吗?儿媳妇心痛儿子,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海棠拿起那张纸问:“母后,这是什么方子?”长孙皇后回答:“从前我也得过痨疾,咳了很多血,差点不行了,那会儿宫里有个叫孙和的太医,给我开了副方子,把我救了回来。”海棠心有余悸地道:“您怎么不早说,我都快吓死了。”长孙皇后看着床榻上的儿子对儿媳说道:“别说你了,这副老方子在乾儿身上济不济事儿,我心里也没有数呀!唉,咱们总算是把皇上给请进东宫里来了!甭管什么药都最多只能延住乾儿的脉,只有你父皇这副药才能把乾儿的魂给招回来呀!”海棠看着长孙皇后,心中生出由衷的敬佩来,她说道:“谢谢母后,您救了殿下,也教会了儿臣怎样去做一个宫里的女人。”
长孙皇后的这番苦肉计没有白费,儿子在濒死的危境中挣扎的惨状激发起李世民心中无限的父爱。他很快就下令,让李承乾病体康复后出来帮长孙无忌协调扬州到京城的钱粮转运。那些政治嗅觉灵敏的朝臣从这个变化上已经看出来,皇帝和太子之间紧张了一阵子的关系开始复原了。
杏花村酒肆里,勃帖坐在一张临窗的桌子旁,窗外大街上正有一队士兵在向北开进。小二一脸殷勤地上着酒菜,勃帖看着街景,像是不经意地问:“小二,怎么整天都在过兵呀?”小二应道:“这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