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伴入都
叹息,嘴上倒不打算作什么表示。然而,坐在一旁的黄宗会却似乎忍不住了。
“小弟自杭州来时,”他说,“一路上风传汹汹,都在说的这事,并说那些内监到了地方,便作威作福,逼令官府挨户严访淑女。富室之家有隐匿者,邻人俱应连坐。有的府县竟因此闹到枷锁络绎于道,牢狱为之人满。那些内监乘机勒索钱财,任意指人隐匿,有女之家为着免祸,除却献女之外,更须输财,竟有因此倾家破产者。如此胡为,国法何在!”
他越说声音越高,白净的脸孔上现出了红晕。显然这件事对他刺激颇大,以至一旦提起,他就忍不住内心的愤懑。
张自烈望了他一眼,心想:“这个黄老三,别看他平时文绉绉的,像个爱红脸的姑娘家,发起脾气来,同他的长兄可是一模一样!只是留都是天子脚下,不比他们在黄竹浦,可以由着性儿乱说,嗯,回头我可得提醒他!”这么想着,他就没有搭腔,却回过头去,开始向蔡益所询问起吴应箕、黄宗羲和其他一些社友的近况,以及周镳、雷祚的情形。然而,蔡益所知道的也不多,只能说出吴应箕等人都在南京,不过似乎都挺忙,只有黄宗羲还常常上书坊来打个转儿。至于周、雷二人,则听说还关在牢里,如此而已。张自烈见打听不到更多消息,便回过头去,望着黄宗会问:
“嗯,那么我们这就告辞吧?”
他说着就放下茶杯,站起来,对主人拱拱手,说:“多感老爸赐茶,时辰不早了,小生这就别过,改日再来奉扰!”
蔡益所连忙说:“张相公哪里话来,难得二位相公赐顾,何必急急就去?不如留下用过膳——或者,竟是先在敝坊住下,明日再去寻访令友不迟!”
张自烈摇摇头:“多谢盛情。这位黄相公为访兄长而来,小生须陪他尽快找到才成!”
他一边说,一边就同黄宗会各自披上风衣,系好风帽,然后转身走向门边。就在这时,街道上忽然响起杂沓的脚步声,仿佛有许多人在奔跑,好几个声音在喊:
“快去看,快去看,出人了,要出人了!”
所谓“出人”,就是对囚犯执行处决。张自烈吃了一惊,正闹不清是怎么回事,就见门帘一掀,书坊的伙计——一个愣头愣脑的十七岁小伙子,裹着一团寒气跨了进来。他红着脸,大睁着闪闪发光的眼睛,兴奋地喊:
“老爸,快去看,要出人了,就在十字街口上!”
“嗯,出的什么人?”蔡益所皱着眉毛问。
“不晓得,闻得是个秀才,总之是犯了什么法吧!哎,要看可得快去,人犯押到了,围了好多人,迟了就进不去了!”那伙计急急地说。他大约很想去看,但得不到主人许可之前,又不敢擅自行动,所以只侧着身子,现出迫不及待的样子。
如果是等闲犯人,张自烈也没有心思理会。听说是名秀才,他便不由得留了心,连忙追问:
“是个什么样的秀才,叫什么名字?”
停了停,看见无论是伙计还是蔡益所,都摇头表示不知道,他就回过头,对黄宗会说:“那么,我们去瞧瞧,如何?”
“啊,兄是说,去瞧……瞧杀头?”黄宗会显然有点胆怯。
“他说是个秀才,那么总得瞧瞧去,只怕是……”张自烈本想说,“只怕是认得的也未可知。”但碍着蔡益所主仆在场,便没有说出口。
“可是,眼下时辰不早了。”黄宗会推搪说,“小弟之意,不如先寻着兄长,再作区处。”
刚才谈及选淑女时,他还表现得那样愤慨激烈,如今一下子又如此胆小怯懦。张自烈见了,不禁暗暗摇头:“还说要赴部候选呢!连杀个犯人都不敢看,到时让你真当上个县太爷什么的,可怎么断案!”不过,彼此算不上深交,也就不便勉强,于是只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