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劝舍潞
他呜咽说,“北方已经完了,江南也未必守得住。一旦贼兵南下,扬州必先受其锋。晚生今日一去,说不定就是永诀了。莫非竟不肯听此最后一言么!”
钱谦益本来打算扯回衣裾,听了这句话,心中微微一震,不由得又站住了。这当儿,郑元勋已经泪流满面,但仍旧强忍着悲咽,坚持说下去:
“前辈切勿误会,以为元勋硁守成法,不思通变。其实社稷残破至此,元勋亦深知立君以贤,方有复兴之望。唯是如今江南之局,内有各怀私利之勋臣、大珰,外有拥兵自雄之将帅。此数辈跋扈骄横,与我辈素不同心。即以史公之贤能,恐亦未必能制御之。是故迎立之事,必须慎之又慎。否则口实一成,祸乱随至。今福藩为神宗本支裔孙,名正言顺,倘使舍之而改求,岂非适足授人以柄?万一彼辈乘机煽惑,闹将起来,局面如何收拾?弄不好,更会兵戎相见。到其时,不待贼兵南下,江南恐先成血海!我辈亦因一念之误,而成千古罪人。晚生连日思念及此,忧心如焚,寝食难安,是以不得不沥血陈辞,万望前辈三思复三思!”
郑元勋说完,俯伏在地上,一边不断地叩头,一边放声大哭。他哭得那样凄楚、伤情,使人觉得,他的肝肠随时都会为之断绝似的……
钱谦益那扯着衣裾的手放松了。他皱着眉毛,咬紧牙齿,久久地站着,不动,也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