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妾争宠
子床上的柳如是,靠着白缎红花软枕,斜瞅着那一帘竹影,渐渐觉得目眩起来。她重新把眼睛闭上一会儿,从大红云缎被底下,慢慢地伸出来一只雪白的胳膊,然后,又伸出另外一只,悠悠地舒展了一下身子。
柳如是把头发紧紧攥在手里,开始像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似的,急速地走来走去,嘴里愤愤地问:
红情的脸顿时涨红了,“没、没做什么呀!”她惊慌地说。
说着,她偷眼觑了觑镜子,发现女主人半眯着眼睛,像在沉思,对她的恭维讨好似乎根本没有留意。红情于是揣摩刚才那一声冷笑,大约不是冲自己来的。她暗暗松了一口气,闭嘴不说了。
“夫人,您醒了,睡得可好?”
“刚才?哦,刚才婢子是说,夫人这头头发……好看……”于是,她把刚才的话,连忙又重述一遍。
“嗯,来吧!”
好大一会儿,从那间垂着梅花暖帘的闺房里传出了柳如是可怕的吼声:
红情起初听见女主人“哼”的一声,止不住心头一跳,捉摸不透是吉是凶,正有点惴惴不安。这会儿她连忙答应一声,把几上一只镶嵌着螺钿和玛瑙的梳妆匣子移过来,开始动手替女主人把睡乱了的发髻拆散,小心翼翼地把瀑布般倾泻下来的丰厚长发捧在怀里,然后拣起一把象牙大梳,梳理起来。她生怕把女主人扯痛了,下梳很轻,很慢,一边梳,一边笑着说:
柳如是默默地听着,脸色这才渐渐平和下来。可是只一忽儿,她又重新皱起眉毛。
“去呀!”柳如是瞪大眼睛喝叫。
下署:谦益,崇祯十五年壬午元旦
“有事!”钱孙爱不耐烦地说。
“刚才,你说什么来着?”
“哎,柳太太——起来了么?”他急匆匆地问。
“那我不给你报!”红情傲然地把手中的诗笺一扬,“夫人派我去干事哩!”
“老爷——又作诗了?”
“那么,还有其他的人呢?他们怎么说?”她悻悻然问道。
“咦,少爷,你怎么还敢到这儿来?你不怕朱姨太知道?”红情站住脚,吃惊地问。她很清楚朱姨太对于儿子到我闻室来,是多么地深恶痛绝,更何况是眼前这种时候。
“怎么样?”
十四岁的丫环红情,听见响动,踮着小脚儿从围屏后面转出来。她长着一张苹果样的小圆脸,和一双灵活的眼睛。看见女主人打算起床,她就走近前去,轻轻地把柳如是扶起来,又从暖笼上取下一件绿绒女衣,替女主人披在身上;然后,走到靠门内侧的一张八仙桌旁,用一只仿成化斗彩葡萄纹茶盅,细细地沏了一杯酽茶,送到柳如是手中,含笑请安道:
钱孙爱浑身一抖,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似的呆住了。他那双圆溜溜的眼睛渐渐现出一种恐惧的神色。突然,他抱着脑袋,逃也似的跑了开去。
“那么老爷呢?老爷他怎么样?”
“干什么哩?”
“哎,别,你别……”看见红情要走,钱孙爱慌了,连忙拦住她,随即低下头去,犹疑了一阵,终于低声说:
红情动了动嘴巴,但临时又改变了主意。“好吧,我替你去报!”她说,转身向里走去。
红情哆嗦了一下,不敢再违拗。她赶紧捡起诗笺,急急忙忙地向外走去。
红情穿过花木扶疏的庭院,刚走到月洞门前,却意外地发现钱孙爱少爷——一个十四岁的少年,不知为什么没有人跟随,正独自一人探头探脑地朝里张望。一见红情,他那焦急的脸上顿时现出获救的神情。
“哦,老爷,老爷……”
“她都骂些什么?”
这位钱孙爱少爷,是柳如是的对头朱姨太所生,也是钱家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