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把一绺麻放在他手心里。

    quot;不合格，quot;他马上宣判。

    老头子懊丧地回家去。后来他又听见村子里的人说，这些干部没有准的，有时候被退回的再挑了去，竟被接受了，还评了个quot;等外一quot;。所以老头子又把一担麻挑到镇上去。那一天合作社里挤满了农民，都挑了麻来卖，所有的干部都非常忙碌。有一个走过来，向老头子的麻略微瞟了一眼，就踢了它一脚，不耐烦地说，quot;快挑走，不合格！quot;他们防他下次再挑了来，把一桶红水向那白麻上一泼。那是新订的规矩。

    老头子把一担红水淋漓的麻挑出合作社，把担子放下来，坐在河边。他一直在那里坐到天黑，时而大声叹着气。然后他看见金根从合作社出来。金根的麻也被染得鲜红，他的脸也通红的，走到桥边，就赌气把麻都丢到河里去。

    quot;你这是干什么？quot;老头子叫了起来。quot;小心给人看见。quot;

    已经有一个干部跟了出来，在那里叫喊着：quot;你这算什么？你想讹谁？quot;

    quot;东西没有用，扔了它总不犯法！quot;金根嚷着。quot;本来你们不要，我还可以卖给别人。你把它染红了，叫我拿去卖给谁？quot;

    quot;这家伙真惫赖！quot;那干部大声喊着：quot;你当是你把东西扔了，政府就给你讹上了，是不是？我晓得你们这些人——没一个好的。哪，你这老头子。quot;他指着谭老大，quot;你怎么还坐在这儿？在这儿耗了一天了，老不走，你想讹谁？quot;

    月香听了说，quot;金根就没告诉我这桩事。quot;

    quot;他当时是气得要死，quot;金有嫂说。

    她接着又说起那回发动大家做军鞋，一家认几十双，黑天白日的赶做，金有嫂说她纳鞋底，把手指头都磨破了。不要说买鞋面布和里子，就连做鞋底的破布和麻线，哪样不要钱，干部挨家来访问，做得慢的人家。就催促他们加紧工作完成任务；做得快的人家，就想法子叫他们再认下二十双。

    quot;鞋底要做得厚，做得结实，quot;干部再三说。quot;我们的战士穿着的要走上几千里地，到朝鲜去打美国鬼子。要不是亏了我们的志愿军在朝鲜挡住了他们，美帝早就打到我们这里来了！quot;

    缴上了军鞋，跟着又是quot;支前捐款quot;。最厉害的是那回quot;捐飞机大炮quot;，逼着周村向这村子quot;挑战quot;。有许多新名词金有嫂也说不上来，但是她说的比昨天晚上金根在枕上告诉她的要清楚得多，因为金根总是半吞半吐，遮遮掩掩的，并不是他不肯告诉她，根本他自己心里也矛盾得很厉害。quot;金根嫂、我告诉你这些话你千万不要跟金根哥提起。就是在我们家两个老的面前，也千万不要漏出来。他们要是知道我告诉你这些话，要吓死了。quot;金有嫂神经质地吃吃笑了两声，又别过头去望了望。月香知道他们怕金根是因为他当了劳模。

    quot;早晓得乡下这样，我再也不会回来的，quot;月香说。现在轮到她诉苦了。quot;quot;金有嫂你是知道的，这一家子就靠我月月寄钱回来，一会又是小孩病了，这回又是嫁妹子……我一共才赚那么点钱，衣裳、鞋、袜子、铺盖，什么都是自己的，上海东西又贵，哪儿攒得下钱来。quot;

    quot;比我们总好些呵！quot;金有嫂又把脸凑到月香跟前，轻声说：quot;从前有这话：穷靠富，富靠天。quot;像从前真是遇到灾荒的时候，还可以问财主借点来，现在是借都没处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