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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战俘(2)
渔民把他当成一条大鱼打捞上来,放在一块马鞍形大石头上,让他俯卧出马鞍的形状,挤压他的肚子,迫使他吐出一肚子咸涩的海水、还有少许苦涩的胆汁而绝对没有食物的残渣。一群黄埔军校的校友在《黄埔军校同学录》上找到了他的名字和照片,为他号啕大哭,为他奔走呐喊,呐喊声感天动地。他的黄埔军校毕业生的身分得到了认可,得以享受了毕业分配时的少尉待遇,接着就办理了退伍手续,成了拿少尉退休金的退伍军人。

    明叔在人民武警部队工作的小女儿来看望从台湾回来的大伯,大伯盯着小侄女的肩章,眼睛唰地一亮,“啊,你也是少尉,你跟你大伯是一个阶级!”

    这位大伯刚刚领得了一个退伍少尉的津贴,就对一个怀抱幼儿、流落街头的寡妇产生了悲悯之情。寡妇的丈夫也是一个败退孤岛的军人,不知因何种罪名病死狱中。贺石用退伍少尉的津贴承担起扶危济困的责任。这位寡妇就是偕同贺石回大陆探亲的夫人。

    “我知足,我很知足!”贺石劝慰久别重逢的亲人,“事后想一想,我对老蒋、对‘党国’也有不忠诚的时候嘛!”他用肩膀碰了碰堂弟,“我窝藏过共匪要犯嘛!我们都还活着,而且见了面,我就很知足了!”

    他从行囊里取出一个金戒指,送给我三姨。

    三姨说:“这是你送给我的第二个金戒指了!”

    “那么,第一个金戒指呢?”

    “那是在四一年嘛,我把它串在裤腰带上,后来就成了我们的革命经费。”

    “啊,怪不得我打了败仗!”

    大家笑得爽朗,却也笑得苦涩。

    深夜,人们都已熟睡的时候,堂弟与堂兄悄悄出现在客厅里。只有一盏落地灯伴着两位老人,用柔和的灯光阅读他们脸上的历史。

    “石子,你为我受苦了!”

    “你为我受苦了,胜子!”

    在长久的沉默之后,胜子说:“我梦见咱爷了?”

    石子说:“我去坟上看了,咱爷在黄土底下还攥着咱俩的红项圈哩!”

    一九九七年三月,贺石病逝于台北,终年八十二岁。

    贺石临终前,在病榻上给我姨父打电话说:“胜子,关爷派周仓来叫我了,我要先走一步了。”姨父说:“你说过还要回来哩,怎能走了呢?你要给周仓说说,你还不到跟他走的时候。”贺石说:“周仓说,他就是带我回去哩!”

    我没有见过贺石大伯。二十一世纪的第一个春天,我去看望姨父时,才得知贺石大伯已成古人。姨父问我,你知道台湾新党的F先生吗?我说知道,常在报纸和电视新闻里看到他,一个长得很帅气的中年人,是反对“台独”,坚持“一个中国”的。姨父说,他就是贺石抚养成人的养子,曾留学美国,拿到了两个学位,当过蒋经国的秘书,眼下,正为两岸的统一奔忙,很有出息。

    我到坡底镇看望了狗娃夫妻和留在他们身边的一个女儿。狗娃表弟也有五十多岁了,两鬓已经斑白。他领我去看了关爷庙,那里仍是镇上的小学。正是放学时候,我们进了大殿。阳光从雕花的窗棂里斜射进来,把扑朔迷离的光斑和一根根老柱子的阴影印在地上。大殿里静悄悄、空荡荡的,好像仍旧是聚会的地方。地上铺着清朝乾隆年间的方砖,却留着一大块没有铺砖的黑土地面。狗娃表弟说,那是当年关爷站的地方,大殿小修过几次,怕关爷回来找不到地方,就留着这块黑土,让关爷回来时落脚。

    出了关爷庙向东,在村边小河岸上,有狗娃表弟的长长一绺“责任田”。麦苗绿茵茵的,长得很旺。他在地头拔了一株野草说,这草小名“毛毛狗”,大名野麦穗,活得可泼皮了。我问他,草都有个大名,你咋没个大名?他说,我爹回来时,我也问过。我爹说,你就叫狗娃,贺家的人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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