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却的纪念(1)
良久,突然仰天大笑,言有如此立身厚重端方,攻学艰难不惧的狱友前我一步到此,实是三生有幸,遗憾的只有失之交臂。当然,此话为后话,回到正题上来的是被关了两个月零一天的江远澜穿着厚棉袄,厚棉裤,走出监狱大门时,恍然发现眼前的杨柳都绿了,它们甩着羊毛线般柔软的枝条,在如短浆轻帆般遥远、摇晃的白云下婀娜,空气鲜得让他喉咙发痒,江远澜被呛了一样开始咳嗽,而且越咳越猛,越咳越凶,咳得脸如紫茄子,泪花吧嗒吧嗒往下掉,整个人像被大雨浇着,弯得羊一样。
对于江远澜出狱的定性问题,是包局长即兴发挥,把江远澜撵走之后才做出的。包局长说江远澜串错门了。公安局的副局长共有四位,都是一水的大老爷们,他们质问包局长:“你和江远澜这个罪犯到底是什么关系?”包局长反问道:“你们看呢?”包局长眯缝起眼睛,两道黑眉毛挑动了一下。
“他自己都认罪了,你为什么,凭什么为他开脱?你又有什么权力擅用职权,连个招呼都不打一下?”
“越是罪大恶极的犯罪分子反侦察手段越高明、越狡猾、越隐蔽,想必这一点包局长比我们更清楚。”
苜蓿遭没遭霜打,一看就知道。江远澜强没强奸,看看他的眼睛就知道了,谁见过比牺牲还要无辜的眼睛,他的眼睛像初生羊羔的眼睛,眼白像天空一样蓝,瞳仁比煤焦油还黑还亮,我甚至怀疑他根本就没近过女色!包芬芳缄口无言,女人特有的直觉从来不是靠语言来讲叙,而是靠行动来证实的,她自信了解男人比了解她自己的内心更清楚。此刻,从包局长一度犹豫不决的神情来判断,她还是想直抒胸臆的,但是不知道她为什么没有开诚布公,或许她的某处隐疼被刺疼了,她的脸刷地暗了下来,她挥了挥手说:“直觉!我的直觉!告我去好了!”她匆匆离开会议室时,连工作笔记本都忘在桌子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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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远澜无罪释放的消息比鸽子还要自由地飞翔,比病毒还善于传播,等江远澜先打了二两烧酒,又到东风饭馆吃了一碗大米饭,一盘炒三丝回到校园时,郭局长和韦荷马正在他的家门口等他。
被拘了两个月的江远澜看上去精神还好,只是脏得煤花子一样。郭、韦看到之后都面无表情地相觑不已。江远澜说我变得像从大粪坑里捞出来的,拜托二位拿钥匙开门,给个脸盆、毛巾、肥皂,再帮我找两件替换衣裳,我先到锅炉房洗个澡再进门。
明明三个人的心思挤得比窝瓜籽还要密,但再等三个人坐在小屋里时,谁也没先说话。突然的沉静,大家为了沉默而沉默,大家为了压抑而压抑的情形,让江远澜感到紧张焦急,江远澜毫无光泽的颧骨皮下的青筋在有规律地急速地跳动着,他从郭局长、韦荷马透出费解、陌生的,甚至是恼恨都说不上的沉重表情中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你是嫌盛世还不够太平吗?你是嫌喜城中学险恶还不够,灾难还不多,破坏还少是不是?”韦荷马这样质问江远澜时,脸都憋红了:“在我眼里,小侉子像吃琪花瑶草的仙女,但是,你江远澜把她毁了,你就是娶她,也把她毁了!”韦荷马说完,把门摔得乒乓直响地走了。
“这种蠢事居然你能干得出来!你想过后果没有?你想过吗?”面对郭局长的质问,“我只想先斩后奏娶她!”江远澜委屈地嘟囔着,“我到省城找过她的母亲……”“什么?你连省城都去过了?”郭局长又惊愕又气愤地问道。“我们俩还差点自杀呢。”江远澜可怜地说时,郭局长插话:“嗯,可以称之为丰功伟绩。”再等江远澜原原本本,从小侉子第一次在电影院踩住江远澜的头巾说起,一直说到他去晓井村找小侉子自杀,并拿出小侉子回北京之前的留言条给到郭局长手中。郭局长的神色越来越凝重、越来越灰暗,江远澜愁眉苦脸、负疚抱恨的样子有一种滑稽